不下碗碟,一道道新菜还在接踵而来,小厮只能将没吃完的旧菜换下——城外饥荒遍地的惨象,在这里寻不到丝毫痕迹。
尽管桌上都是玉食珍馐,云济和狄钟两人还是食不知味。云济是因为习惯了什么东西都整整齐齐,但凡有丝毫凌乱,便觉浑身不自在。这桌上杯盏交错,碗筷横斜,菜蔬参差零落,云济如坐针毡,有一半时间都在整理碗筷,另一半时间在揣摩胡安国的病症。狄钟则是心不在焉,一直惦记着胡惜雪,两只眼珠子转来转去,对后堂那道看不见的倩影悬悬而望。
饭未吃完,胡小胖从后堂窜了出来,拽着云济道:“瘦饭桶,走走走!跟我去看戏!”云济无奈,只得叫上狄钟。狄钟不情不愿跟着二人来到戏台前,依稀看见了胡惜雪,登时双眸一亮,急急赶上两步:“惜雪姑娘,你也来看戏,好巧啊!”
“这就是惜雪家,还巧什么巧?”狄依依半躺半坐在一张竹椅上,手中抓着只酒壶,膝盖上搭一张羊绒毯,穿着牛皮靴的脚一跷一跷。
胡惜雪雪靥酡红,不着痕迹地绕开狄钟,向云济款款一礼,脸颊发烫地指着戏台,道:“云教授别见怪,都是小胖胡闹。台上是家严请来的杂耍班子,据说两名彩戏师颇有神通,马上便要上台啦。”
千呼万唤中,彩戏师终于上台。先亮武活,什么接飞刀、抡大斧、举石鼎、爬刀山、蹈火海,都是实打实的硬功;然后是文活,什么“吞刀吐火”“划地成流”“金刚连环”“三仙归洞”,炫目多彩,看得胡小胖目不转睛。
眼见几个戏法结束,胡小胖激动得脸上肥肉不停颤动,抓着云济的胳膊道:“以前我以为你已经够厉害了,现在才知道什么叫真厉害。我的娘老子爷哎,天底下还真有神仙啊!”
“什么真有神仙?”
“你看这两位大仙儿,这个能吞刀,那个能吐火!吞刀的这个好生厉害,两尺多长的刀都能吞进肚子里,当然吐火的那个也不差,能把核桃变进碗里。”
云济莞尔道:“这只是障眼法罢了。吞刀戏师吞的长刀是假的,刀刃一触碰,便收缩回去。吐火戏师戴的面具内藏着火油,触发机关喷火浇油而已……”
胡小胖的嘴巴越张越大,看看台上,又看看云济,满脸的兴奋渐渐淡去,不由将信将疑起来。
此时耍戏法的是个身高七尺的汉子,头方脸阔,肩宽身窄,行话叫作“使活的”。另有一个五短身材的侏儒,尖嘴猴腮,负责帮衬,行话叫作“量活的”。
使活的汉子双手捧着一只白玉瓷壶,满脸堆笑道:“各位官人,诸位娘子,咱家这壶酒唤作‘醉美人’,乃是两百年前,钟离权来家师的洞府做客时,喝剩下的半壶残酒。猫儿喝了能变虎,蛇儿吃了能化龙,就连又丑又矮的三寸丁吃了,也能变成亭亭玉立大美人儿!”话说到这儿,那量活的侏儒顿时两眼冒光,垂涎欲滴地盯着白玉瓷壶。
胡小胖顿时叫出声来:“胖子喝了能变瘦吗?”
使活的汉子哈哈一笑:“由胖变瘦,再简单不过,小少爷您尽管来试!”
胡小胖看了云济一眼,半信半疑道:“我不来,你又在骗人!”
“小少爷不信吗……得嘞!今天这三寸丁可真占了大便宜,来来,第一口酒,赏给你喝啦!”使活的汉子说着,斟了一盅酒递给侏儒,那侏儒迫不及待一口喝干。众人目不转睛盯着他,都在想他怎么变成美人。这时使活的汉子一拍手:“要施展变化之术,总须转上三圈,你且进来!”
台上恰有一个柜子,高三尺,厚两尺。下面装着轮子,柜顶乃是圆形,顶上装有一个把手。使活的打开柜门,众人都看见里面空空如也。侏儒猫腰钻进柜子,使活的汉子将柜门关上,手拽着柜子顶上的把手,原地转了起来:“一圈……两圈……三圈……急急如律令,变!”
他伸手将柜子门打开,里面的侏儒当真变成了个窈窕美人,一弯身从柜子中钻了出来,向众人款款致礼。这美人着一身粉色的高腰襦裙,皮肤白皙,腰肢柔软。虽不及狄依依姿容绝世,但眼儿媚,声儿娇,身姿又极是妖娆。狄钟两只眼睛直勾勾望着,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魂魄都被勾走了。
“好!”众多看客大声叫好。
胡小胖瞧得目瞪口呆,歪着脑袋看向云济:“这下总不会是假的了吧?这三寸丁当真变成美貌姐姐啦!”
云济还没说话,狄依依便嗤之以鼻道:“这只是障眼法,哪有真正的变化之术?我看哪,根本不是锉子变成了美女,而是锉子被换成了美女!”
“可那箱子是离地的,下面又有轮子,绝无地道相通。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又是怎么换的人?”
“这……”狄依依自己也一头雾水,被胡小胖一问,顾左右而言他道,“就这点雕虫小技,我都懒得解释,三杯倒教授,你来说给他听!”
云济没有答话,而是呆呆地看着台上出神。
戏台上,从柜子中钻出的美人正俯首弄姿,给众人表演柔术。她身上襦裙齐胸而束,腰腹以下竟自侧线开衩,稍一扭身,便露出半截粉光致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