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志跪在路中,俯着身躯,眼看着元随的脚步一个个经过,终于人潮散去,这才松了口气。他正要抬起头来,面前突然出现一双奇大的脚,穿一双沾满尘土的旧芒鞋。
他刚抬起头,那人“呸”的一声,一口浓痰“啪”地砸在他脸上。
身前是个穿着百衲衣的乞丐,一脸失望鄙夷地望着他:“真是不中用!你爹怎么死的?还指望着你替他争口气呢,憋了这么久,就憋出个屁来!”
郭闻志顶着脸上的浓痰,讪讪僵笑,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
云济等人终是在年前回到了东京。
云济虽已独自居住,但每年都会回义父家过年。只是王旭公务在身,尽管开封府狱里塞满了干黑活的人牙子,偏偏郡主的下落还是毫无头绪。王家这个年过得忧虑重重。
一连几日,云济都在帮王旭梳理案件卷宗。经过几番筛查,被抓的俱已排除嫌疑,王旭只能再次扩大范围搜捕。然而他们心里有数,人贩拐了富家女子,必是卖到外地去,若从人牙子口中掏不出消息,再想查出郡主的下落,怕是比大海捞针还难。
而狄家兄妹在伯父狄谘家中过了元日,但觉规矩太多,急在京中另租住处。云济家中有空房,正打算寻租,于是腾出两间客舍,请他们来自己家住。两间客舍久不住人,房门长锁,老仆不慎把钥匙弄丢了,云济只好叫鲁千手来开锁,重新配了钥匙。
大年初十,云济和狄家兄妹正围炉清谈,鲁千手风风火火地冲进云宅,高声叫道:“教授教授!出来啦,咱做出来啦!”
“做出什么啦?”狄依依瞬间从折背样24上蹦起。
只见鲁千手捧着一只铁锁,锁体铸成憨态可掬的犬形,献宝一样呈到三人面前,面有得色地道:“在这儿在这儿,正是此物!教授总说咱生来是个匠人,创制不出什么有用的物件。哈哈!此物一出,教授定得收回这话不可。”
狄依依一把抓过铁锁,诧然道:“这不就是把锁吗?”
鲁千手摇头晃脑:“非也非也!咱这可不是寻常的锁,这是一把不怕丢钥匙的锁!”
“不怕丢钥匙的锁?”
“正是正是!你们住的那两间房,老仆弄丢了钥匙,不得不找咱开锁。当日回去咱就来了主意,创出这把锁,用任何一把钥匙都能打开。若哪日丢了钥匙,只需随便寻一把钥匙,甚至是一根草叶,只消能塞进锁眼,就能开锁。”鲁千手一边喋喋不休,一边掏出一串钥匙,将其一个接一个捅入锁眼,果然每把钥匙均能开锁。他一脸得意地望着云济,如同等待父母夸奖的稚童。
“任何一把钥匙都能开锁,那……还要锁作甚?”
鲁千手满脸笑意顿时僵在脸上,喃喃道:“还要锁作甚?还要锁作甚……”
眼见鲁千手失魂落魄的模样,狄家兄妹都是诧然不解,一把锁而已,何至于此?云济苦笑着解释,若论世间能工巧匠,鲁千手已是凤毛麟角。只不过“制”和“创”不同,他所造器具多是前人所创,只能称为“制”。这些年鲁千手倒也“创”出不少奇技淫巧之物来,只可惜虽制作精良,却偏偏没半点用处,个个都是堪称鬼斧神工的无用之物。因此,创制有用之物,就成了他的心结。
鲁千手固然心情低落,云济也是愁眉不展。王旭的办案时限只剩三日,所有卷宗均已查完,筛出来的几个销赃大户,他们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什么结果。如今算来,倒是陈留高家最为古怪。
“是不是漏了什么?”云济正自言自语,胡安国派人来请,说是请了戏班子唱堂会,特邀云济等人去看。
狄钟一直对胡惜雪念念不忘,收到邀请大喜过望。狄依依虽一心盼着找到真珠,但见云济整日愁眉苦脸,也不禁劝慰他:“你案卷都查完了,光在这里空想有什么用?‘以逸待劳,兵之利者也’。若不懂有劳有逸,又怎能成就大功?走走走,去喝几杯‘胡家酿’,给脑子开开光,没准就想明白了。”云济推脱不过,只得依她。
胡家宅邸大气雅致,中堂招待贵宾,后堂招待女客。狄依依被婢女接入后堂,云济和狄钟在中庭寻了处位置坐下。桌上早已备好茶盏酒杯,陈列着七八碟果子蜜饯。旁边的铜炉里,兽炭烧得正旺。
小厮为宾客们斟酒,胡安国满面笑容,迫不及待地举杯:“新春佳节,诸位亲朋能赏光,是胡某人的荣幸。话不多说,咱们先用餐,后看戏,晚上安排了素斋,望各位都能尽兴!”
去高家这一趟,有好几桩怪事都和雪柳有关,虽已从陈留回来,但云济忍不住时时琢磨,愈发觉得其中藏着蹊跷。他本想找机会询问雪柳被退回一事,却见胡安国一杯酒浅尝辄止,跟众人告了个罪,便匆匆回了内宅。
云济双眉一动,问向左右道:“胡员外有什么急事吗?”
在旁边陪客的管事悄悄解释了一句,胡安国最近得了病,身体抱恙,不便长时间陪客。
很快,饭菜上桌。冒着腾腾热气的羊羔肉被摆在正中,然后是石锅烧山鸡、冬笋狍子、豆瓣鲫鱼……各味山珍接踵而至。一张张餐桌已经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