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鼻,然后是鹿筋,再然后是驼峰,还有燕窝、竹荪……”
他说着说着,竟流下口水来,伸袖子一擦,脸上又露出恐惧神色:“弟子吃着吃着,肚子越来越大,终于‘嘭’的一声,炸裂开来,心肝脾肺肾,四处乱飞,肠子断成一截一截,流得到处都是……弟子明知肚子都破了,可还是饿,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还在吃啊吃,吃进去的东西,又从破开的肚子里流出来……”
话到此处,高士毅不禁打了个寒战。屋内一片沉默,弥心等人都神色难看。屋外狄依依听在耳中,也觉身上凉飕飕的。
“忘了从哪一天起,弟子夜夜梦见撑破肚子,脏腑横飞……弟子强挨着不敢吃,硬撑着不敢睡,过得比在地狱还要苦!”
高士毅哭丧着脸:“弟子又恐惧又难受,真是恨不得找根绳子把自己一挂,了百了……但事情终于出现了转机,邱远登门拜访,自称是先生的高徒,曾随先生参悟天道,专为解除弟子的苦厄而来。”
弥心脸上闪过一丝怒色:“这逆徒!居然还在打着老拙的旗号招摇撞骗!”
“邱远当真是在行骗吗?弟子半点都没看出来。他见到弟子,再看了那墨玉貔貅,便说弟子是被老天惩罚,要受貔貅刑,只能吃,不能泄,而这墨玉貔貅就是监刑官。弟子忍不住痛哭流涕,问他如何能摆脱这刑罚。那厮说,貔貅会认主,它已经跟了弟子,就不会轻易离开,除非……”
说到这里,高士毅不由犹豫了一下,弥心问道:“除非什么?”
高士毅有些难为情道:“除非能够让它重新认主。”
“重新认主?”
“是,邱远说,貔貅喜爱吞食财气,只有给它找一个财气更旺的主人,它才乐意改换门庭。弟子算了算,若论财力,还真没几个能凌驾到弟子上头。弟子左思右想,终于想到一个人……去年的寄卖会上,那只消失了的墨玉貔貅本已被人拍了去,弟子猜想这应当是同一只貔貅,不如让它物归原主。”
“你说的是……”
高士毅转头看向火盆里跳动的火焰:“胡记粮行的主人,大粮商胡安国。”
听到这个名字,躲在窗外的狄依依差点叫出声来。邱远为高士毅想的这个办法,分明是怂恿他祸水东引。狄依依急忙捂住了嘴,听高士毅将后续的事情一一道来。
胡安国的父亲卖酒起家,生意传到他手里,立马风生水起。他先是和开封府的酒监交往密切,上下打点,很快酒水生意遍布京畿。因为酿酒和粮食密切相关,他借此跟京师诸仓的官吏攀上关系,又开起了粮行。短短十多年,已经是东京城首屈一指的粮商。此人世代为商,身份低贱,但善于钻营,精于算计,以泥腿子身份创下这么大一片家业,惹得高士毅甚是眼红。
当时正逢胡安国要过寿,送请柬到陈留来,高士毅便起了嫁祸于人的心思。他想让胡安国来接这块烫手山芋,但墨玉貔貅不能明着送,恰好高士毅知道胡安国有个未成婚的落魄女婿,名叫郭闻志。
他和邱远一商议,邱远声称认识一位诨号“贼乞儿”的千门高手,定能办成此事。于是高士毅通过邱远,将此事托付给贼乞儿。那贼乞儿果真是坑蒙拐骗的好手,他劝说郭闻志去给胡安国贺寿,将那墨玉貔貅当贺礼送出去。说来也是神得很,那墨玉貔貅到了胡安国手里,果然再也没回高家来。
墨玉貔貅送出去后,高士毅谷道闭合的怪症便好了,总算让他摆脱了秽门消失的尴尬境地,但便秘还未转好。
他百般恳求,想让邱远替他治好这遗留的病症,却被邱远训斥一顿,说他不修善果,才有此灾。现在貔貅虽已离他而去,但天降的刑罚尚未赦免,需要积德行善,赈济灾民,以赎己罪。所以最好的法子,便是开仓放粮,给难民施粥。只有想办法减轻罪业,貔貅刑才会渐渐离他而去。
自东京城闹了旱魃,北方渐渐有了旱灾的征兆,高士毅便开始囤积粮食,就等着好好赚上一笔。他听了邱远的说法,只能连日施粥放粮,眼见粮仓一日比一日空,着实心如刀割。
说到这里,高士毅已是涕泪交流,连叫命苦。
“阿弥陀佛!”方慧和尚双手合十,“高檀越施粥赈济灾民,那是天大的恩德,自会有果报。弥心先生宣扬‘福道’修行,和佛家虽有不同,但行善本是正理。黄白之物不过虚妄而已,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怎比得上高檀越善行的万分之一?”
“方慧大师,您的意思,也是要弟子施粥吗?”高士毅一脸不甘心,仿佛别人要割他的肉一般。
“出家人劝人向善,但不会逼人向善。老衲所求的是檀越能够自己明晓佛理,心甘情愿去救济灾民百姓。”方慧和尚从身后小沙弥手中接过木鱼,轻轻敲击起来,一声又一声,将整个屋子浸透在低沉的梵音里。
过了许久,高士毅又试探着问:“您是说……邱远是在恐吓弟子,弟子不用去施粥放粮了?”
方慧和尚手中的木鱼一停,抬头看着他,仿佛看着一块冥顽不灵的石头,苦笑摇头道:“貔貅刑的事情,老衲也不知来由。至于檀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