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天然张开眼。
原来彻底击碎一个人的希望,真的不用很多个字。
就像曾经她回到家,程巷看着情景喜剧咯咯咯的笑,抱着膝盖盯着电视屏幕说:“我们分手吧。”
就像她现在紧紧攥着余予笙的手腕、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余予笙简简单单的说了四个字:“怎么可能?”
“可……可你为什么知道我后腰的小痣?”
程巷再度挑唇:“陶老师忘记了吗?程巷跟我一起合作投资啊,她知道的,我当然知道。”
陶天然的手空荡荡的,垂落下去。
第二天一早,雨势渐收。
程巷缩在窄窄的单人床上,虾米一样,膝盖蜷到胸口处,对着刷白油漆的板房墙面。
她就这样躺了一夜,根本不敢转身。
她身后的地板上,陶天然在那里打了个地铺。她这里有多余的毯子,陶天然在地上铺一张,身上胡乱的裹一张。
她知道陶天然也是背对着她,清矍的脊骨随呼吸微微起伏。但她不知陶天然有没有睡着,也不知陶天然有没有发烧。她也不知自己胡诌的鬼话,陶天然是信了,还是没信。
陶天然就那样躺了一夜,一直很安静。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天光摇晃着松树树影,从窗口透进来。程巷仍是不动,垂眸盯着墙面起伏的凹凸纹路。
直到手机震动起来。
看来信号回来了。
她接起来,压低声:“喂。”
是工厂那边驻守的工人师傅,说跟山下的救援队联系上了,马上来这边接她,问她有没有事。
“没事。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个人,总共两个人。”
“谁?”那边明显意外。
程巷顿了顿:“另一个设计师同事。”
她挂断电话,仍是像虾米那般蜷着。
直到外面有人叩门。
她一下从床上弹起来,边穿外套边走过去开门。长卷发就那样随意嵌在衣领里,配有点脏掉的棉服,像落拓的吉普赛女郎。
板房里没暖气,平时烤小太阳,但昨晚停电了,冷得跟冰窖一样。
陶天然已经从地板上坐了起来,头发勉强算是干了,凌乱的贴在脸侧。风衣看不出明显水痕,只是看上去潮潮的,因而显得很沉。
像一段过往的回忆,不堪重负的压在陶天然身上。
程巷拉开门前低声问:“发烧了没有?”
“没有。”陶天然答。
尽管她的脸透着凌乱苍白。
程巷拉开门,陶天然站起来走到她身后。
门外的人问:“两位设计师老师没事吧?”
程巷没答话,倒是陶天然率先走了出去。
屋外的雨仍在淅沥沥下着,淋湿陶天然风衣的肩头,洇出一片水痕。她垂眸望着停在屋外的那辆车,几乎已被落叶和碎枝掩埋。
救援队问:“这谁的车?弄成这样保险都不知报不报得了。”
又半开玩笑道一句:“总不会是昨晚那种天气开上山来的吧?”
陶天然没有说话。
两人上了一辆商务车,坐在后排,救援队给她俩一人发了张铝制保暖膜。程巷以前只在户外纪录片里看过这玩意儿,有点新奇,展开来一阵哗啦哗啦响,披在身上,果然有点保温效果。
她瞥了陶天然一眼。
陶天然也把保暖膜打开披在了身上,双手攥着胸前,头靠在车窗上,也不知是真睡着了还是假寐。一缕半干不湿的黑发,顺着显出苍白的面颊垂下来。
程巷从没见过那样狼狈的陶天然。
道路已被清理过,一路开下山还算顺利。
程巷远远就见山脚下停着辆车,几人打着伞站在那里。
是易渝带着公司的几名助理。程巷一从车上下来,易渝立刻伞一丢跑过来:“我靠,吓死老娘了!”
程巷一咧嘴:“想不到你还是挺有人情味的资本家。”
“我有什么人情味啊,我这不是怕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得赔死吗。”易渝瞥一眼跟在程巷身后下车的陶天然,先是没反应过来,又看一眼,双眼登时瞪得像铜铃。
她手指颤啊颤的指向陶天然:“你怎么在这?”
陶天然只是缄默。
易渝瞥一眼身旁的助理们,好不容易忍下了吃瓜的冲动。
她一挥手,让助理从保温壶倒出数杯姜茶,拿一次性杯子递到程巷手中:“赶紧喝了,暖暖。”
程巷一喝,一口姜茶差点没喷出来:“这怎么噼里啪啦的?”
“哈!”易渝骄傲的挺胸:“我加了跳跳糖!带劲吧?让你醒醒神,回回魂。”
又扭头问助理:“我这算单押么?”
“不算。”助理拆她的台。
“嘿!”易渝气急败坏。
程巷悄悄瞟一眼陶天然。
除了面色苍白以外,陶天然表面上什么也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