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在一旁冻得跳脚:“这天儿可真是太冷了,应该是要下雪了,陶老师咱赶紧上车吧。”
助理是南方人,不伦不类的学着邶城儿化音。陶天然却没有笑,她实在是一个不习惯笑的人。
陶天然也是南方人。
港岛几乎不下雪。上一次看纷扬的雪这样从天空落下时,她站在前女友胡同里的卧室,望着窗外。
前女友笑嘻嘻站在她身边,伸手箍住她纤细的腰肢,嘴里轻轻的“啊”一声。
她偏一偏头,问:“怎么?”
“有静电啊陶天然。”姑娘晃晃宽大的毛衣袖子:“啪的一声,你没有听到吗?”
“听到了。”陶天然点点头。
作为一个南方人,她来到邶城后最大的感受不是冷,而是总有静电。
因为她的前女友实在是个很纤瘦的胡同姑娘,却很爱穿那些宽宽大大的粗针毛衣,横条纹,火烈鸟一般的鲜亮颜色。
她碰一碰陶天然的侧颊,“啪”。
她玩一玩陶天然的头发,“啪”。
她拥抱住陶天然纤细的腰,“啪”。
两人分手后,陶天然身边再没人穿那种质量不太好的粗针毛衣,所以很久也没遭遇过静电了。
这时她伸手去拉开车门,却“啪”的一声起了静电。大约今冬始终没有下雪,实在太过干燥的缘故。
她下意识缩回手,助理问:“怎么了陶老师?”
“没什么。”她重新拉开车门上车,发动她的宾利驶出胡同。
“陶老师你看邶城的这些老胡同,”助理扒在蒙了雾的车窗往外看:“挺有味儿的嘿!”
陶天然实在受不了她这蹩脚的儿化音。
她蜷一蜷舌尖:“味儿。”
“什么?”助理没听清。
“邶城胡同里长大的姑娘,她会这样说儿化音。”陶天然重复一遍:“味儿。”
助理惊了:“陶老师你不是港岛人吗?你认识邶城胡同长大的姑娘啊?”
当时车正开过一家菜市场,陶天然无意瞥了眼车载时钟,这时是下午四点。
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
记得这家菜市场有家凉皮很好吃。在暖气燥热的冬日,入口很爽利。
陶天然纤细的指尖在方向盘轻点了下:“是有这么个人。”
“陶老师你还真认识啊,谁啊?”助理嘴一快就问了出来。
陶天然的舌尖轻抵在齿后,望着前方的斑马线。
“小巷。”
这是分手后,她第一次说出这个名字。
无比熟悉又带一点陌生感的音节,落入齿间咀嚼。
助理却没听懂,以为陶天然没回答问题,而是在让她看路旁那些窄小的胡同:“真的诶,也蛮有味儿的。”
陶天然记得很清楚。
便是在那一天,今冬的第一场大雪,簌簌的落了下来。
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陶天然站在一棵槐树下,微眯着眼,望着不远处的殡仪馆,内心几乎生出一种荒诞之感。
她是在昨天接到电话的。
那时她正在公司开会,新接下的客户是好莱坞狂热爱好者,送来一只抹谷鸽血石要求载满好莱坞的黄金年代。
会议室的投影幕布放下来,正放一部热热闹闹的歌舞片。
陶天然的手机响,她瞥一眼屏幕上陌生的手机号,接起来:“喂。”
对面很安静,跟她周遭热热闹闹的歌舞片比起来,对面安静得似是另一个世界,透着沉冷。
如若是以前,陶天然这时便已挂断电话了。
可这一次,她也说不上为什么,轻轻又说一次:“喂。”
电话便断了。
接着重新响起,是另一个陌生号码来电。
“天然。”这次有人说话,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陶天然站了起来,整间会议室的人都看向她。
她抬起手,本意是打算示意大家继续讨论、不用管她,说不上为什么却只是虚空往下一压,便转身出了会议室。
马主任在电话里说:“小巷去世了,明天办葬礼。天然,你要来送她最后一程的吧?”
打这些电话的时候,马主任不想用自己的手机,拿别人手机打的。
陶天然立在会议室外的走廊里,身旁有抱着笔记本电脑的同事走过,轻声同她打招呼:“陶老师。”
她甚至还点了一下头,对着电话里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昨天。”马主任在哭。
“怎么回事?”陶天然问。
“她去菜市场给她爸买凉皮,不是突然下雪了么?”马主任抹着眼泪。
“几点?”陶天然又问。
“什么?”
“几点的事。”
“突然下雪的时候,下午,五点四十分。”
陶天然不知为什么,突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