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病人定然不会拿钥匙开锁,也不像是抵抗组织或者劫匪,他们只会悄悄溜进来,或者粗暴地叫嚷打砸,绝不会这么来敲门。
她该回应吗?该问“是谁”吗?如果是坏人,回应就是暴露自己在,那么如果不回应,对方会离开吗?
在短暂的寂静中,她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一下下撞击着耳膜,像被困在笼中的鸟儿疯狂扑打着翅膀。
门外耐心显然耗尽了,第二波敲门声骤然响起,这次更急促些,每一声都像直接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似的,还没缓过神来,第叁波接踵而至,这次不是敲门,变成了砸门。
“开门……该死的……”是德语。
砰!
整栋老房子的木质结构都随之发出呻吟,女孩的心跳此刻已然快得发疼,她不能就这么坐着了,赤脚从床上跳下来,踮着脚挪到窗边,掀起窗帘最底下的一角,堪堪够露出一只黑眼睛来。
明亮的路灯下,一个高大男人站在门廊底下。
军装外套敞着,棕发凌乱垂在额前,遮住了眼睛,他正抬起腿,狠狠踹向那扇她方才才检查过的木门,力道大得仿佛要把整扇门给踹下来。
女孩怔了一瞬。
是君舍,却又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君舍了,不是那个永远衣冠楚楚,慵懒从容却让人永远捉摸不透的奥托·君舍。
“我知道你在里面,给我开门!”
不再是标志性轻飘飘的戏谑语气,倒像头被激怒的野兽在咆哮,那种满溢出来的理直气壮,仿佛他才是被锁在门外的…这座房子的主人?
这念头尚未成型,就被一声嘶吼给打断了。
“这是我的房子,听见没有?我的!”
俞琬的手指死死抠住窗框,指甲都陷进木纹里去,一股寒意猝然窜上来,冻住了四肢,也仿佛把呼吸也冻住了。
君舍为什么会来,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想起上周他“顺路”来诊所提醒她搬家的事时,斜倚在门框上,打火机在手里翻飞,棕色眼睛里还带着惯常懒洋洋的笑意,“文医生,”他当时说,“今天又听了多少巴黎人的伤心事?”
像个偶尔串门的、有点讨厌又甩不掉的邻居。虽然知道他有多危险,但至少……表面上看起来还是个人。
现在门外这个又吼又踹的人,又是谁?他是疯了,还是喝醉了?无论哪一种可能,她都无法保证这个可怕的人在闯进来以后,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听见没有?我的!”
俞琬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就被呛住。他在说什么疯话?这栋小楼是叔叔一年前帮她盘下来的,合同上明明白白签的是她的中法文名字,收据还压在箱底里。
什么时候变成他的了?
“我数十下!”思绪正乱成一团,楼下竟然开始了倒计时,“十,九,八…”
每个数字都像锤子,敲得她脑子嗡嗡作响。
盟军临近,连洛塔尔他们都被叫去附近巡逻了,如果是别的人,无论是流氓还是暴徒,她还可以叫警察,可偏偏,他自己就是全巴黎最大的警察头子,谁又能管得了他?
藏起来?二楼狭小的空间里,床底和衣柜都无处可藏。从后门逃跑?诊所后门通向的那条死胡同,上周刚被空袭炸塌了半栋楼,整条通道全被砖石瓦砾给堵住了。
跳窗更不行,跳下去,运气好摔断腿,运气不好摔断脖子。
女孩心脏被猛然揪紧了,下一刻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咬咬唇转身冲到书桌去。
抽屉最底层躺着一个油布包,一把掀开来,克莱恩留给她的那把勃朗宁还在。“如果真到了最坏的情况,别犹豫”,他当时严肃的表情就浮现在眼前。
“七——”
最坏的情况,就是现在吗?
这么想着,手已经本能握住了枪柄,冰冷的重量让手腕一沉,但就在下一秒,她又像被烫到般松开了手。
勃朗宁咔哒地一声落回油布上。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连串画面来。她颤抖着举起枪,隔着门板和小窗瞄准那个模糊的身影,子弹穿透橡木门,或许真会误打误撞击中他的胸膛,鲜血喷溅而出,而他会像断线木偶般重重倒下去,倒在门前台阶上。
然后呢?
整条街都会被刺耳的枪声惊醒,巡逻队会率先冲过来,然后是盖世太保,他们会像拖牲口一样把她从这栋小楼里拖出来,扔进那座阴森的地牢里去,到了那时候,送她一颗子弹都算是仁慈的了。
那么最大的可能,如果他只是受伤呢?一个被自己用枪打伤了的,愤怒的君舍会做什么?
她见过他处决犯人的样子,她根本不敢想下去。
砰,砰!又是两记凶狠的猛踹,震得天花板上的灰簌簌往下掉。“六!五——”
倒计时的声音已经染上了危险的嘶哑,没时间了。
俞琬站起身来,目光在房间里拼命搜索着,书桌上的剪刀?太小了,像玩具,药柜里的乙醚?它能让人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