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看向身边的阿南,看见日光从树叶间筛下来,照在她的脸上,跳跃的光点如同斑驳的蝴蝶聚了又散。
突如其来出现在他人生中的她,亦如这样一只光怪陆离的蝴蝶或蜻蜓。可如今他却很想知道她的过往,想了解她一生中最重要的那些事情、那些人。
她是怎么从孤岛上的阿囡,长成现在这样的阿南……
所以在回到石洞中,他们一起在火上烤鱼时,朱聿恒忍不住问:“那个海盗的窝点,你还记得吗?”
阿南挑挑眉,问:“什么海盗窝点?”
“之前掳掠了你娘的那个。”他将鱼架在火上,顺理成章道,“你需要的话,我派一支船队,帮你去剿灭他们。”
“早就没了。”阿南靠在石壁上,望着他的神情中有伤感亦有骄傲,“在我重新踏上那个岛时,他们就注定都活不了。”
苍茫大海之上,那些逃出匪窝的渔民中至今还流传着一个故事——关于一个白衣缟素的少女独自驾着小舟,将海盗们聚居了二十年的海岛夷为平地、所有匪盗一个都没逃掉的传奇。
她离开的时候,身上的素衣已被血染为红衣,码头与海湾的尸体引来了无数的海鸥与鱼群,数日不散,就如人间炼狱。
但朱聿恒想着当日的可怖场景,却只望着她,温声道:“你娘泉下有知,一定很欣慰,也会知道她错了。”
阿南不解地看着他:“错了?”
“她在生下你的时候,不应该难过的。因为她的女儿,做到了所有儿子都做不到的事情。”
阿南轻舒了一口气,朝着他微微而笑:“阿琰,你真好……别人总说我杀孽太重,以后会受反噬的。”
“下次若有人这样说你,你就问他,对待恶人若不用雷霆手段,难道还要用菩萨心肠,宽容他们继续作恶?”朱聿恒反问。
阿南默然翻转着烤鱼,没有回答,因为谴责她杀孽的,是她的公子。
焦香扑鼻,鱼已经烤好。她有点遗憾地撕开鱼皮看了看,说:“可惜啊,要是有点盐就好了。”
朱聿恒倒是不介意,将自己手中的鱼递给她,说:“要不我这条给你,或许会好吃些?”
阿南看了看鱼,斜了他一眼:“你都吃过了,我才不要呢!”
他看看她手中那条鱼,意思是他也没介意她吃过的。
阿南咬了一口手中鱼,忽然想起在顺天的地下,她挑开他的衣服,帮他吸掉淤血的那一刻。
当时情势危急,她很自然就做了,可现在想来,忽然脸颊就烧得滚烫起来。
相比之下,交换手里的鱼吃几口算什么。
她埋下头,默不作声吃着手里的鱼,不敢抬头。
因为她怕自己一抬头,便会被他看到她绯红的脸颊,再也无法维持自己在他面前剽悍的形象。
收拾好鱼骨与灰烬,阿南又去山顶上添了点树枝,把上面的烟延续下去。她站在最高处瞭望了一番,终究未能发现船只的踪迹,有点失望地重新爬下来。
两人坐在阴凉下看着大海,这个时候反倒不想讲那些太过沉重的东西,只聊着毫无意义的闲话。
有时候他们看着远处的云朵,会讨论它看起来究竟更像一只小绵羊,还是一头小牛。
有时候他们看着水浪一波一波涌上沙滩,会聊一聊为什么外海的水会比近海清澈许多。
有时候他们会数着自己上岸后想要吃的东西,从酱鸭到蜜三刀,全都是重糖重盐重口味的东西,以发泄他们在岛上没有油盐的苦闷。
一夜的劳累,他为了照顾她熬了通宵的疲惫、她烧了一夜的虚弱困倦,在此时灌木的阴凉和远远近近的海风浪潮中,终于涌了上来,让他们从坐着改成了躺在沙地上,懒得动弹,只透过树枝看着湛蓝的天空,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轻。
不知过了多久,朱聿恒转头看阿南,却发现她闭着眼睛蜷缩在阴凉的沙地上,已经沉沉入睡了。
他不由得微微笑出来,凝视着她的睡颜许久,一夜未眠的困倦渐渐涌上来,在此时催眠般的浪花声中,闭上眼睛与她一起睡去。
在睡梦中,他们的耳畔忽然传来巨大的轰鸣声。
雷鸣般的潮声让他们从沉睡中惊醒。眼前一片昏黄灿烂的光芒,已经是黄昏了。
夕阳映照在海面上,整片大海都散发着金黄的光辉。而他们在睡梦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头碰头的姿势。
看着近在咫尺的彼此面容,他们都忘了动弹。
虽然曾在危急中牵手拉扯拥抱,肌肤碰触也不只一两次,可在这一刻,他们呼吸交织,染在彼此面颊上之时,让他们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