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同样冷酷的,没有任何感情起伏的语气,钟知意听出段青时在生气,因而更加小心翼翼地斟酌语言。
他还没想到怎么解释,段青时又说:“下午我和你说过的话,在回答我的问题之前,你先在脑子里过一遍。”
钟知意沉默数秒,他在墙壁上摸索,忍耐着从背部传递到手臂的疼痛,用力拍开了灯的开关。
适应黑暗和适应明亮同样需要时间,钟知意涣散的目光聚焦于段青时大衣上的第一颗纽扣,他抿了抿嘴唇,“我不骗你,但我现在也不能告诉你。”
段青时没说话,走过来帮钟知意脱掉外套,扶着他躺到床上,又帮他简单地洗漱后就出了门。
段青时这次去得不久,他从床边经过去拿水杯,钟知意从卷起的细微气流里闻到一点薄荷烟的冰凉气味。
他觉得段青时应该很冷,于是说:“哥,我想和你一起睡。”
段青时冷冷看他一眼,回了他简单的几个字:“再压着你,自己睡。”
旁边有张一米二的陪护床,段青时擦着头发背对钟知意坐在床边,拿起手机打了通电话。
“我不过去了。嗯,现场处理干净。”
听内容不像是什么好事,钟知意想问又不敢问,等段青时打完电话,他说:“哥,我睡不着。”
“还没开始睡哪来的睡不着?”
钟知意说:“让你吓得睡不着。不是说去两三个小时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段青时在路上走到一半,等红灯时他突然想明白,亲自去处理张霖乔,要看着加害者痛苦难当,为的不是钟知意,而是他自己。可他的心情和钟知意独自躺在病床上忍耐疼痛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他中途折返,带着一点担忧和焦灼推开病房门,只看到钟知意留给他的那张早已失去温度的空床。
“你想走就走,我想回来就回来。”
钟知意来回试探了两句,但并未发现段青时有任何异常。从中午段青时到病房开始延续到现在的怒火,更多的应该还是来自于他受伤这件事本身。
诚实的隐瞒会比欺骗好一些吗?似乎是要好一些的。
钟知意生理与心理的感受完全切割成两个部分,他把注意力都放在段青时身上时,疼痛和不适就变得遥远,他松懈下来,对于疼痛的感知就来势汹汹,即使他吃了药,也很久才睡着。
半夜突然惊醒,他盯着天花板上吸顶灯的模糊轮廓看了几秒,慢慢转向陪护床。
段青时依旧背对着他坐在床边,略抬着头,似乎在看窗外的月亮。
很轻很柔的月光落在段青时宽阔的肩背上,钟知意却无端地觉得那片碎光似有重量,将他的肩背压低了几分。
在一声很轻的叹息中,钟知意闭上眼睛,温热的液体顺着眼尾很快洇入了被褥间。
钟知意一晚上都没再睡着。
“装睡呢是不?”
钟知意睁开眼,又很不愿意接受现实般地闭上了,“你回来干啥啊?”
“还管上你姐我了。”
钟苒予一下飞机奔着医院就来了,看他脸色苍白地躺在那儿,严厉的话就说不出口,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鼻尖,“再让我接到家里电话说你躺医院来了你试试。”说完,她调转枪口对准段青时,“我走之前你怎么答应我的?”
段青时皱了下眉没说话,钟知意先不干了,“你说他干啥呀?这跟他有啥关系?”
钟苒予瞥了钟知意一眼,钟知意让他姐这个眼神吓得说话的声音都小了点,“你说他就是说我,说得我伤口疼,你快回家吧!”
钟苒予将长发随意挽在脑后,看着就是准备战斗了,钟知意立刻龇着牙冲他姐讨好地笑了笑,“我受着伤呢,等我伤好了再揍我吧。”
“谁要揍你?”她冲段青时抬了抬下巴,“你出来。”
“他不出去。”钟知意说,“你要跟他说什么我不能听啊?”
段青时跟着钟苒予往外走,还没走出去两步,钟知意就躺床上喊:“我疼疼疼疼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