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承义指尖蜷动,随后便艰难地从地上撑了起来?,四肢摇摇晃晃,每动一下?都发?出骨骼相撞的“咔哒”声。
与符纸临风的声音相和,听起来?怪瘆人?的。
谭承义站起来?,缓慢地伸直那根快要被压弯的脊骨,满目仓皇地看向?眼前的府邸。
墙上的符纸被风摔响,檐角的灯笼也已经残破不?堪,朱砂铸成的灯芯在风里轻轻晃动,不?过一夜,这竟像是一座已经荒废多时的空宅。
谭承义的脸上闪过一瞬怔忡,他?游移不?定地向?前迈了一步,而?后缓慢地拾阶而?上,试探着推开了那扇久违的木门。
楼厌转身看着他?走向?祠堂的方向?,有些担忧地扯了一下?衡弃春的袖口,“师尊,谭王氏的尸体还在——”
话音未落,里面已经传来谭承义痛彻心扉的尖叫声。
衡弃春没有说话,一双清润的眼睛长久地凝视着这座宅院,过了许久才似有似无地叹了口气,“这才是虚生子筹谋良久,一心?想要看到的结果。”
楼厌一时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下?意?识地扭头看过去,立刻变得结巴起来?,“师尊,他?他?他?他?他?……他?不?见了!”
只见那棵古树仍然参天一般屹立在那里,枝叶婆娑又落,风过之处,只剩一片空寂。
枝叶相簇,仿佛虚生子从未出现过。
衡弃春眯眼看着那棵古树,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拽着楼厌悬在空中的那截手腕,将?小徒弟猛地往远处一拽。
“走!”
楼厌不?明所以,但还是顺着衡弃春的力道向?前迈了一步,满脸不?解去看衡弃春。
扭头之际,那双锐利的眼睛明显张大,漆黑的瞳孔中映出一片火光,“师尊——”
他?急了总会这么?叫。
衡弃春根本来?不?及回应他?,指尖迅速凝起一道灵气,将?无弦琴在臂间,琴弦铮动,淡色灵力无扑面而?来?的火光迎头相撞。
“砰!”
无弦琴将?火光阻隔在外,而?谭府的宅邸已经烧成了一片火海。
楼厌被衡弃春挡在身后,只觉得面前火海灼热,竟有一种要将?人?吞噬之态,前胸后背立刻浮起一层热汗,他?两手都死死攥住衡弃春的衣袖,费力地张开嘴喘息。
他?咬着牙说:“虚生子想让我们给谭家人?陪葬!”
衡弃春对此不?置可否,他?将?已经吓坏了的貔貅幼崽交还给楼厌,只见在无弦琴上一寸寸地抚过,周身散起一阵浓烈的莲香。
火光冲天,今夜的轮焰颇有吞噬万物?的架势,金色的火光将?衡弃春围绕其间,他?长身立在那里,面色惨白,额角处的冷汗浸湿了白发?,正顺着面颊毫无声息地滑落下?来?。
无弦琴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异常,正依在他?的怀里发?出“铮铮”声响。
衡弃春的法器与他?神泽相连,若非衡弃春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致,无弦琴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反应。
这个?念头尚未落下?,楼厌就听见“哐”的一声——衡弃春脸色惨白地在自己面前倒了下?去!
楼厌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两步迈出去,将?摇摇欲坠的衡弃春接到怀里。
貔貅幼崽摔到地上,惨兮兮地捂紧了自己的屁股。
“师尊?”楼厌晃了晃人?,没有得到回音,惊慌之下?额上立刻浮起一层冷汗。
慌乱之际,远处忽然有人?急声唤他?,“楼师兄!”
楼厌心?知必不?可能是南煦去而?复返,正疑惑那道声音怎么?听起来?这样耳熟,抬眼就看到来?人?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到近前时因为刹不?住,竟然一个?踉跄蹲跪在了他?的面前。
居然这么?蠢?
楼厌单手护着衡弃春,就着这样的姿势低头去看,只见来?人?穿着和他?同样颜色的校服,正蹲在地上仔细揉他?的膝盖,一双杏眼因为疼痛不?由地眯起来?,奶生生的一张脸竟然皱巴巴的。
是他?同宗不?同门的亲师弟,魏修竹。
那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楼厌眼前立刻浮现出这小子抱着一只蜥蜴对他?喜笑颜开的样子,忍不?住一阵头皮发?麻,“怎么?是你?”
“唔——”魏修竹捂着自己蹲得酸麻的腿站起来?,试着活动了一下?,“说来?话长。”
他?这才看向?楼厌怀里的人?,脸色不?由一变,“神尊他?怎么?了?!”
和小孩儿一比,楼厌整个?人?都显得沉稳多?了,他?先是凝了一道灵力在指尖,朝着衡弃春的眉心?缓缓汇入,才又腾出空来?与魏修竹解释。
“我们中了一个?臭道士的暗算,师尊受了伤,几番强行?动用灵力,可能……”楼厌皱了皱眉,“可能被反噬了。”
魏修竹立刻张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半倒在楼厌怀里、脸色白成一片的衡弃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