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下来,而后他下了马。秦惟熙也心照不宣的掀开了车窗前的帷幔:“阿兄。”
罗聆眉目间甚是柔和:“小妹可是有事有阿兄说?”
秦惟熙望向长长宽巷,今日端午佳节城中百姓多是聚集在鼓楼街处玩乐,而此宽巷皆是世家府邸,平日无甚有人行走。她想了想,低声道:“阿兄,他认出我了。”
罗聆目光倏忽一闪,想起今日她二人前后从桃林里走出,当即明白过来。但也有些未曾料到:“夜宁?”
秦惟熙点点头,想起桃林里他的举动,她眼皮一跳,垂下了眸,佯装镇定道:“倒是什么也没有说。”
正在回靖宁侯府路上的褚夜宁眼皮也不由跳了跳。
罗聆思忖片刻,笑道:“无事。明日阿兄会与他见上一面。天色不早了,该归家了。”
归家了。
秦惟熙抬起头望向天际那一轮清冷的明月,喃喃自语。
夜色沉沉,城中爆竹声声,烟花绚烂。城东一座破旧空荡的宅院,宛如被世人遗弃一般,再无炊烟生起。
府邸后门,秦惟熙身着一身雪霜罗裙,半散着一头乌发,手提着一盏明灯站在原地。她仰起头,她想,只要这般也许就能看见正门那檐下高悬的匾额——定国公府。然后再光明正大的从那里走过。今夜璞娘并未为她画容,她的面上半点脂粉也无。
罗聆儒雅的站在一旁,也同她一样穿了一件素衣,提了一盏明灯,对她轻声道:“今日佳节,出嫁的女儿归宁,可远去的女儿也要回家。”他站在原地,温温地笑:“小妹,阿兄在这里等你。”
指腹滑过已有破损的门环,却有一寸之地异常的光滑明亮,好似有人经常的触摸打磨此处,她有一刻犹疑,然后轻轻地推开了那扇门。
大夏女子凡及笄者方可绾发,可她那年只有八岁稚龄,离家时还是父与母记忆中再熟悉不过的模样。
她怕阿!怕他们认不出。
宅院里还是原来的模样,有着祖父生前所种满是花树的庭园,还有她庭院中在她记事起就有的几株葡萄树。
恍若回到幼年时,母亲抱着小小的她,她一边扇着手中的蒲扇,一边为她剥葡萄吃。
母亲温软的语言一声声敲击着她幼小的心房:“熙熙乖,阿娘永远在你身边,阿父阿娘永远是你的后盾。”
然后是父亲背着手爽朗笑言:“待我们家姑娘长大了,寻一个好郎君。为父就把桂花树下那埋藏的几坛女儿红拿出来。”然后是父亲的一声苦笑:“可待我们家姑娘长大了,我们何尝不是白发苍颜啦!”
就着月色,她回眸去寻院中的那颗桂花树,如今还未至花期,她却好像能闻到院子中满是桂花的香气。
当年秦家老宅因帝王之怒几近被抄没。若无赵祖母倾力保留,恐怕这座伴随秦氏历经数十年风雨的老宅也会被加以没收。
秦惟熙走到那颗桂花树前,垂着眸。
很快,她去后院堆放杂物的房子取来一把锹,果断地挖了起来。
月亮又清又冷,夜空繁星无数,五月的时节她却感到周身无尽的寒意,仿佛有冰雪扑面而来。
院子内一切都静悄悄地,只有翻涌泥土的喳喳声。一锹起,一锹落。
倏地“咣当”一声,手中的那把紧握的锹落地。
没有女儿红,没有父亲当日的埋藏,什么都没有。父亲根本没有也可以说是还未来得及去做他所期许的那些事,兄长便横死在了蓬莱小顶,母亲决绝刎颈逝在登闻鼓下。而父亲毫无征兆的自t裁于皇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