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忆安不相信地指了指自己,“我喝醉了?”
贺晋远略一点头:“娘子不记得了?”
姜忆安蹙眉回想了片刻,却什么也没想起来,便抓了抓额前几缕凌乱的乌发,嘀咕道:“我记得和嘉月一起喝酒的,我酒量很好的,几大碗都不会醉,怎么区区几盏酒就醉了呢?”
对自己酒量不好的这件事,她也没怎么纠结,既然酒量不好,她以后少喝些就是了。
不过,她忽然一拍额头,恍然大悟地道:“怪不得我昨天做了个奇怪的梦,原来是醉了酒,脑袋迷糊了。”
贺晋远微微一怔,脑中莫名涌出不好的预感。
“娘子做了什么梦?”
“我梦见去山上抓野猪,那野猪力气好大,我根本按不住它,还被它压住啃了好几口,啃得我的嘴都是疼的!”
说到这里,她摸了摸隐隐作痛的唇角,一骨碌从榻上爬了起来。
“夫君你看看我的嘴唇是不是肿了?”
贺晋远身体默然一僵,幽深眸底闪过几抹复杂的情绪。
他俯身看着她,伸出指腹,轻轻摸了摸她的唇角,开口时,嗓音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娘子睡梦中的事,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姜忆安眨巴着杏眸看着他,肯定地点了点头。
贺晋远沉默数息欲言又止,从柜子中找出常用的紫草油来,用指腹沾了一点,在她唇角的地方抹匀了。
“那娘子兴许是饮酒之后虚火旺盛,涂上紫草油,养一日就好了。”
他要去上值,叮嘱完她莫要吃烫热的东西,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只是,那修长挺拔的背影离开时,竟莫名有几分仓促。
药油涂在唇上,有一种清凉的感觉,姜忆安笑眯眯摸了摸嘴唇,却又狐疑地蹙起了眉头。
怎么这么奇怪?
做梦被野猪啃了,她的嘴巴竟真得肿了?!
她还隐约记得,虽然有点疼,但那啃来啃去的滋味还不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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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晋远复明之后去兵部署衙上值,还是担任正五品的兵部郎中,也就是中了状元之后,先帝授予的官职。
兵部郎中共有四位,每个郎中负责一司,而他负责的是职方司,专管边疆边防、敌情、灾情等军务。
大周西北与鞑靼部毗邻,近些年鞑靼屡次骚扰大周边境。
去岁鞑靼进犯大周西境,郭继山率兵将其驱回漠北草原三百里外,但时隔不到半年,鞑靼骑兵突袭边境村庄、驿站,抢夺粮食、兵器的事又陆续发生。
他到署衙点卯之后,照常研读过鞑靼部近日在西北边境侵袭骚扰的军务之后,提笔书了一封建议增加西境边防的奏疏。
刚落下最后一笔,突然有个小太监来咸德帝的口谕,道:“贺大人,皇上传您进宫,请您即刻就去。”
贺晋远有些意外,却也从容得在奏疏上签上署名,盖上官印,吩咐下属将奏疏交给通政司,便与太监一道去了皇宫。
御书房外,秉笔太监高顺正在阶下候着。
远远看见贺晋远来了,他甩了甩手中的拂尘,快走几步上前,眼角的几道细褶堆出笑意,道:“贺大人,皇上听说您眼睛好了,实在高兴得很,一下朝就在御书房里等着您了,已等了您好大一会儿了。”
贺晋远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一眼,略一颔首,道:“多谢高大人提醒。”
高太监笑了笑,躬身在前引路。
贺晋远大步跨过御书房的门槛,抬眸朝坐在龙案后的皇上看去,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起来。
先帝子嗣不丰,膝下仅有瑞王、庆王、与太子三位皇子,而身为太子的萧奕,年纪比另外两位皇兄小了不少。
四年之前,他因意外双目失明后没多久,先帝驾崩殡天,萧奕便继承了大统,也就是现在坐在龙案后的咸德帝。
他与萧奕年岁相仿。
年少之时,受先帝信任喜爱,他曾经常出入宫中,与萧奕陪伴在先帝左右,因此两人十分相熟。
那时的萧奕龙姿凤章,身形挺拔,气质矜贵,而现在的咸德帝,看上去竟面色萎黄,眼周泛青,身形也孱弱了许多,像被榨干了精血似的。
看到贺晋远进来,咸德帝眼皮猛地一抬,唇边随之浮出一抹笑意来。
他拂袖起身,自龙案后踱步而出,道:“长风,朕先前听吏部提起你递交了赴任兵部郎中的文书,才知道你眼睛好了。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没有进宫亲口告诉朕呢?”
贺晋远要行礼,咸德帝却先一步制止了他,笑道:“不必行礼,你坐下,与朕说说你眼睛的事,现在当真无碍了?”
贺晋远道:“皇上,君臣之礼不可废。”
他躬身拱手行礼之后,高太监忙移来凳子,贺晋远拂袖落座,道:“回皇上的话,微臣三生有幸,娶了一位与众不同的贤良夫人,自那之后,眼睛逐渐好转,太医诊治过,现在已恢复如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