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手机屏幕亮起,是那串她烂熟于心
的号码。
他竟然直接打电话过来了!
苏桃立刻调整呼吸,下意识地看了眼四周,父亲不知何时出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虚和激动,接起电话,声音不自觉地放得又轻又软:“喂,叔叔?”
“声音怎么这么小?旁边有人?”周野烬低沉的嗓音透过听筒传来,酥酥麻麻地钻进她的耳朵。
“没有人,叔叔,找我有事吗?”她下意识地认为,他特意打电话过来,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这话倒把周野烬问住了。
他真没事,就是鬼使神差,突然想听听她的声音。
小姑娘这么一本正经地问了,他总不能说“没事,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于是只得临时胡诌一个理由。
“就是想问问你,去年那些福字、对联、灯笼什么的,是在哪儿搞的?”他的语气尽量显得自然。
苏桃微微一愣,老实回答:“大多是网上买的,不过叔叔,现在下单恐怕来不及发货了,你只能去超市或者年货市场看看了。”
周野烬在那头“嗯”了一声:“行,那我待会儿去超市看看。”
短暂沉默,苏桃忍不住轻声问:“叔叔是要装扮云上吗?”以前她兴致勃勃要布置时,他总是嫌麻烦,说那些红彤彤的东西不好看,晃眼。
“嗯,”周野烬应道,声音听起来很平常,“春节有人来家里做客。”
有人要去云上做客?
苏桃眼角微微垂下,她知道他一向界限感很强,不喜欢外人踏入他的私人领地。
当初她去云上,他还给她立下不少“规矩”,现在居然会主动邀请别人去做客。
也挺好的,他能接纳更多的人,是件好事。
正想着,周野烬的声音再次传来:“你要不要一起过来跨年?”
“什么?”苏桃回过神,“抱歉叔叔,刚才我没听清楚。”
周野烬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向她解释和报备:“明晚,跨年,你要不要一起过来,我没邀请什么乱七八糟的外人,就顾宴黎和浩子他们几个。”
那两个家伙,嚷嚷着在外面没意思,非要去他那里喝酒开跨年派对。
苏桃当然想去,默默叹息,声音里带着遗憾:“谢谢叔叔的邀请,我现在人在外地呢。”
“外地?”周野烬的声音顿了一下,“你在哪?”
“曲县。”她说出这个他可能根本没听过的小地名。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细微的操作声,周野烬打开了地图app在查找。
“不远,”他的声音很快再次响起,“要不要我来接你?”
“不用了叔叔!”苏桃连忙拒绝,“我和爸爸在一起。”
周野烬这才恍然,把苏国建给忘了。
“行吧。”他的语气里有一丝几不可察的失落,“那你回来的时候告诉我一声,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还有红包哦。”
新年礼物,红包……
他还真是一直拿她当小孩哄。
苏桃心里有点哭笑不得,又泛起一丝微甜。
“嗯,谢谢叔叔。”
挂了电话,苏桃才发现父亲出去有好一会儿了。她在屋里屋外找了一圈,都没看到人。
隔壁邻居奶奶认出了她,拉着她的手絮叨了好一会儿家常,最后才想起来说,好像看见她父亲往西边去了。
西边?
苏桃心里咯噔一下,那个方向是母亲的墓地。
她隐约想起,刚才父亲买了一些香烛纸钱。
果然,在母亲的墓碑前,她看到了父亲的身影。
苏国建没有站着,而是直接坐在了冰凉的台阶上,一向不抽烟的他,此刻指尖夹着一支燃着的烟,猩红的光点明明灭灭。
他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和沉重。
苏桃站在不远处,目光落在他鬓角新添的白发上,鼻腔一酸,眼眶瞬间就热了。
其实她很想问父亲,为什么工作就那么重要?为什么从来都不在乎她的感受?
可那些质问的话在喉咙里滚了又滚,最终还是被她死死咽了回去。
她看到父亲抬起手,指尖轻柔地抚摸着墓碑上母亲的照片。
然后,她听到父亲低沉沙哑的声音,轻轻地散在风里。
“阿如,我知道,桃子心里是怪我的。”
“可我没有选择,我只有更努力地工作,拼了命地赚钱,才能让她在以后的人生里,在面对各种选择的时候,有足够的底气去选她真正喜欢的,而不是被迫接受她不得不接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