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低声些!下去!”
丫鬟赶紧退了。
岳溶溶也已经被吵醒了,她打着哈欠伸着懒腰直起身子,迷糊间不知身在何处。
沈忌琛眸光微顿,恍若隔世,从前,她也是这么迷迷糊糊醒来,倒进他怀里,黏黏糊糊不肯走,只是再睡一会。
他心头一紧,握笔的手紧了紧,直到岳溶溶看过来,迷茫的目光瞬间激灵,他目光沉了下去,看到他就这么惊怔吗!
岳溶溶心突突地跳,脸颊也烧了起来,立刻面向绣架,拿起绣针,慌里慌张不知从何落针。
余光一瞥,见沈忌琛已经走了过来,她忙是垂眸,愈发认真起来,感觉到沈忌琛已经站在身旁,她皱起眉,“咦”了一声,转头发问:“这儿你想绣个吉祥纹吗?”
沈忌琛看都没看绣架一眼,只道:“收拾下,跟我出去。”
岳溶溶微愣:“去哪儿?”
“带你去吃饭。”
岳溶溶惊得瞪大了眼睛,连坐上车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今日怎么回事?
马车停在了一处园外,沈忌琛已经下了车,在车外等她,她呆了一瞬,才走出来,看着沈忌琛朝她伸出的手,她迟疑了一瞬,才将自己的手放进去,顺势下了车,才落地,沈忌琛已经松开了她,她的心晃晃悠悠,深吸了好几口气,抬头,已见沈忌琛在前等她,她急忙跟了上去。
这才看到园子的牌匾上上书“嵩雅山园”,她原本跟在沈忌琛身后,四处乱看时已经落下一大截,再回头时,沈忌琛已经走在了她身侧,走进园子,一股清幽的香味传来,满园花色,陈列的画卷穿插在万紫千红中。
来往的公子皆是书卷气风雅,不时立在一幅画卷前驻足欣赏。
岳溶溶惊诧又狐疑地看向沈忌琛,不是说带她去吃饭?怎么来看画宴?
疑惑还未问出口,却看到前面一群文人雅士簇拥着一位半百老者走了过来,那老者青衫长袍,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姿态,郎君们满脸恭敬,虚心请教。
老者皆是一脸和善一一作答,转眼看到了沈忌琛二人,眸中笑意渐浓。
沈忌琛已经走过去了,从容道:“即墨先生。”
岳溶溶惊诧地瞪大了眼睛,这位居然是即墨先生!大周第一画师!她最为钦佩之人!
“嫖姚来了。”即墨先生含蓄地点头,并没有因为沈忌琛的身份而露出丝毫的奉承惊喜之色。
那些文人见沈忌琛气质不凡,不敢造次,纷纷先告辞各自去看画景了。
沈忌琛语含尊敬:“即墨先生,这位是岳溶溶。”
岳溶溶呆住了,看着沈忌琛,心里像是打翻了一罐蜜罐,他还记得……她自小擅画,五岁便能画山水图,十四岁那年一幅孔雀开屏图,引得真孔雀争竞开屏,更是名动杭州,大家都说她将来能成为第一女画师,她崇拜即墨先生,曾因说了一句“若是此生能见一回即墨先生,死而无憾了”,而被他凶了。
只是后来来了上京,她为了生计,才选了这个和画画还沾一点关系的绣娘,银子挣得也多。
沈忌琛眉心微蹙,眼底却像是含有一丝笑意:“还不给即墨先生请安。”
岳溶溶回神,紧张的双手一时不知如何交叠,笑意却灿若蔷薇,也不管姿势对不对,先行个大礼再说:“见过即墨先生。”
即墨先生反而被她这一自然的状态讨得欢心:“不必拘礼。”
说着他和沈忌琛道:“当年你说的姑娘原就是她。”
岳溶溶心神一震,看向沈忌琛,他容色淡淡没有反驳即墨先生。
即墨先生邀请他们去茶厅坐,拿出两幅画轴自己的近作给岳溶溶欣赏,岳溶溶又惊又喜,恭恭敬敬接过来,铺陈开来,镇定心神,细细来看,那是一幅春日宴和一幅策马山野图。
沈忌琛端着茶杯,凝视着岳溶溶,早春的阳光斜斜打在她脸上,白皙莹润似美玉,忽然她眼睛一亮,抬起头来,满天繁星都藏进了她的眼底。
她说:“这一幅画是赝品!是模仿了先生的画风和落笔。”说完才惊觉自己的唐突,脸刷的红了,“对不起……”都怪她太激动了!竟然说出这么冒失的话来!她急急看向沈忌琛,一如当年做错了事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