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锋利,说话一针见血,我不想承认,就只能勉强堆起脸上的笑。
“我对你而言,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麻烦?”季瑛声音里带着讽刺的冷笑:“当年你一声不吭地撇下我就走了,一分钱没拿,什么都不带,我还以为你要跑到国外过好日子……好歹咱们认识二十多年,你过得好我心甘情愿送上祝福。”
季瑛停顿一下,长长叹出一口气,再开口的声音高了许多,似乎是为了掩盖声线不自觉的颤抖。
“可你现在过成这个样子,用着假身份,把自己整成亲妈来了都认不出的模样,隐姓埋名的待在薛建国家里做家庭教师……”
季瑛声音里的颤抖越来越忍不住,她转过头,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大喘气两下,才又转过头看着我。
“你怎么能……这样对自己?”
季瑛说完这句话,一滴眼泪也顺着面颊悄然落下,我这才感觉到,我以为她对我的冷言冷语是出于恨,但直到看见那滴眼泪我才明白,她在痛苦中苦苦挣扎了十年。
我失去了妈妈尚且可以把仇恨转移到薛建国身上,可季瑛失去我的痛苦却只能埋在心里无人诉说。
我呆呆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薛建国家当家庭教师?”
“安娜的社交帐号上分享了很多日常生活的的合照,”季瑛说:“我一眼就能认出薛建国。”
我应了一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张面巾纸递给季瑛,笨拙地开口:“那个,我没想到你会一直记着我,我以为十年过去,你早就该把我忘了……”
“如果知道你这么希望摆脱我这个麻烦,我在便利店肯定会装作早就忘了不认识你。”
季瑛的泪水转瞬即逝,她没有接我的面巾纸,用手背抹去泪水。
“十年前你不告而别,我找了很多人,静姐说你去了深圳,我就追到深圳去,带着警察找到刘艳的弟弟,警察把帮你偷渡的蛇头一锅端了,结果还是找不到你的下落,”季瑛声线颤抖,语速飞快:“我在深圳等了一个月,最后警察在公海打捞到几个偷渡失败的集装箱,通知我去警局认尸,里面都是被渴死、饿死、热死、憋死的偷渡客。”
讲到这里,季瑛停顿一下,才继续说:“我在警局的时候看见那些同样排队来认尸的家属,害怕到脑子一片空白,别人叫我的名字都听不见……薛时绾,你知道我那个时候在想什么吗?”
我看着季瑛,摇摇头,愧疚填满胸膛,我没想到,在我为了报仇一意孤行的时候,她也在经历着和我同样艰难的日子。
“我一边祈祷你平安无事,一边还要担心,如果真的看见你,我该怎样向警察解释我们的关系?我是不是连把你带回家安葬的资格都没有?”
季瑛再次转过头,短暂的吸吸鼻子,声音里的颤抖和痛苦压抑不住。
“……看过所有尸体都没找到你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已经透支了这辈子所有的运气。我安慰自己,这个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你薛时绾这么聪明这么能干的人,不管在哪儿肯定都会过上好日子。可我还是担心,你没有学历,没有身份,还这么年轻,这么漂亮,我怕你会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我怕这该死的命运弄人,你会受到伤害……我在这十年里把所有知道的神明都拜过了,不管你在哪里,只要平安就好,只要你还活着我就满足了。”
季瑛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最后擦干眼泪,仰头看着我,语气认真。
“现在我好不容易重新找到你,你却想要我忘了你?”季瑛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可她的眼神又是那么的留恋和心痛:“你如果真的过的很好,我还可以说服自己远离成全,可你现在这样,要我怎么放心的离开?”
我喉咙发紧,说不出话,快速眨眨眼睛不想让眼泪掉下来,我怕这样季瑛会更难过,我过得不好,她会比我更痛心。
我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季瑛,咱们都已经是三十多岁的成年人了,当初刚到国外一穷二白的时候我都一个人熬过来了。咱们都该有自己的生活,你有了自己的事业,我也有自己要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