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洗手间的时候,身后又响起撕心裂肺的咒骂。
“十万!就你这样,这辈子都找不到愿意给你花十万块钱的人!你就该烂在这里……”
骂人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我猛地转身,一把揪住那个碎嘴婆的头发,一巴掌抽上去。
“长了一张嘴就只会嚼舌头?昂?我他妈乐意叫什么叫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多嘴!”
愤怒冲昏了头脑,我再次扬起手,蓄力准备再次一巴掌抽上去。
旁边的另外几个人都扑上来想拉开我,有的说软话劝架,有的小声劝我洗手间还有其他客人,被看见了影响不好。
“我管外面有什么人!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了我……”
我话没说完,转过头,余光瞥见站在洗手间门口的那个人影,咒骂的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门口的人,是季瑛。
门口站了一圈看热闹的人,但我一眼就在其中看清了季瑛的样子,算起来我们有六年没见,但她的脸在我脑海里却越发清晰。
季瑛分开人群,走到我面前只有几步距离的地方,没有上手拉开我,也没有劝架,她就只是站在那里,用那双平静的眼睛看着我,薄薄的嘴唇张开。
“薛时绾!”
我嘴唇颤抖一下,下意识轻声答应了一句,高高扬起的手放下来,眼神盯在面前的那个人身上,贪婪的描摹着她的样子。
季瑛和梦巴黎的环境格格不入,身上穿着一件半旧的白衬衫,下身是浅蓝色牛仔裤,脚上的帆布鞋洗刷了很多遍,这样一身烂大街的打扮,在季瑛身上却显得干净出尘,清瘦俊秀。
看热闹的人群散去,只剩下我们两人,她稳步向我走来,停在咫尺距离的地方。
她的面容在我眼前格外清晰,我下意识想伸手去确认这不是在做梦,但还是忍住了。
季瑛长高了,我踩着高跟鞋才勉强和她保持平视,她更瘦了,肩膀单薄瘦削,下颌线条干净利落,眉眼间距略宽,总有一种凝视着远方的疏离感,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色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瞳孔在昏黄灯光下呈现一种冷调的琥珀色。
季瑛身上的打扮和气质在梦巴黎像个异类,她漂亮,但五官没有半点陪酒小姐的媚色,那张脸一看就没做过任何讨好迎合的事,看人的眼神冷静,严肃,端庄。身上洗衣液的味道闻起来反而像油墨香气,大概这就是所谓知识分子的独特气质。
这样的季瑛让我下意识感到巨大的疏离感,我一方面恍然意识到,我们已经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了,但另一方面,我想要靠近她的欲望更加强烈了。
我有些懊悔,我们的重逢不该这样仓促,不该在梦巴黎这样一个鱼龙混杂的大染缸里,我更不该让她目睹我打架骂人的场景。
我该找个休息日郑重的约她出来,挑个档次高的西餐厅或是咖啡店,换上那条哪儿都不露却能显得身材很好的贵裙子……
“薛时绾。”
我的思绪被打断,她在北京念了五年书,现在普通话听不出任何家乡口音了,声音清冷,像是冬天缓缓落下的雪花。
她看着我,轻声说:“你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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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天晚上推了本来要陪的客人,跑到化妆间找到静姐,开门见山就是一句:“姐,借我身衣服!西装衬衫那种!”
静姐瞪大眼睛看着我,像是在骂我脑子又哪根筋搭错了,最终还是翻箱倒柜的帮我找了一件皱巴巴的职业装,我脱掉身上混杂着各种烟酒味道的性感短裙,换上职业装。
我抬起袖子皱着鼻子闻了闻,下意识想喷点香水遮盖在杂物间放久了的霉味,但刚拿起香水瓶就想起来这是瓶a货。
做这行的,身上基本都是假货,就算有时候客人送两件正品,我也会立马送到二奢店换成假货。
开玩笑,虚荣归虚荣,但一个包哪有真真切切捏在手里的钞票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