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着羞臊,放声叫卖起膏帖汤药来。
然而过路的行人只顾盯着她的身段瞅个不停,无人上前求医。到得午时,终于有人停在摊前发问:“小娘子,不是俺不信你,你年纪轻轻,何处学来的医术?”
胡惜雪迟疑许久,终于低声道:“奴家数年前曾在安济坊帮工,得弥心坊主亲自传授岐黄之术。”
“好家伙!果真是安济坊余孽!”那人扯着嗓子喊出声来,周边一片哗然。
道道目光落在她身上,痛恨的、漠然的、鄙夷的、猥琐的……不怀好意者越来越多,甚至有人狞笑道:“安济坊的神胎女可是大名鼎鼎,那弥心老贼教出来的女弟子,啧啧!”
“安济坊出来的女娃,岂有干净的?”
“哼!又是狗皮膏药,又是醒神香囊,只怕都是赃物!”
……
污言秽语如潮而至,胡惜雪后背发冷,耳根发烫,急忙起身收拾,想要远远避开。却听有人道:“还想卷了赃物就跑!”紧接着一只手伸来,抓起两服膏药就往怀里揣。另有恶汉一拥而上,转眼将膏贴、香囊、药材一抢而光。胡惜雪被挤了个趔趄,将立在旁边的布幡也撞倒了。
几个惫懒汉子更是眼冒绿光,贼手就要往胡惜雪身上摸,忽听得一声暴喝:“住手!”
却见一名二十余岁的儒生疾步走来,他身着锦衣,器宇轩昂,眉宇间溢散一股勃勃英气,身后跟着一名随从,替他牵着马。
儒生目光如电,在人群中扫过,冷冰冰道出一个“滚”字。闲人无一不被他英气所慑,一个个噤若寒蝉,再见给他牵马坠镫的随从穿着驿卒的皂衣,知他必有官身,惫懒汉子们也不敢再放肆,立时一哄而散。
胡惜雪看着满地狼藉,强忍心中难受,两手合于襟前,向这年轻官员道了万福,谢他出手搭救。
年轻官员躬身还礼:“多年未见,小娘子别来无恙?”
胡惜雪愣了愣,细细看过他的面庞,惊喜道:“你……你是五年前……”
年轻官员哈哈一笑:“终于想起蔡某啦!当年承蒙小娘子搭救,蔡某才捡回一条小命。”
原来五年前,胡惜雪出门游玩,路遇一名赶考举子突然发病,倒在路旁。胡惜雪生性善良,命家丁将举子扶上车,送至安济坊就医,她也因此和安济坊结缘。她不知道的是,这位蔡姓举子次年高中,调任钱塘尉,当了几年地方官,如今得迁起居郎,回京时正好和她相逢。
两人畅叙别情,一时间无限感慨。眼见当年兴盛至极的安济坊已成明日黄花,蔡姓官员唏嘘不已。
胡惜雪望着这段陈旧的坊墙,回忆当年在安济坊帮工的情景,一时竟有些痴了:“虽说弥心师父做了不少恶,但安济坊终究救护过那么多人。当年的安济坊,再也见不到了……”
“能见到!”
“什么?”胡惜雪愕然不解。
抬头望去,却见年轻的官员正昂着头,微风跨过坊墙,轻轻吹拂他的短须:“能见到的!终有一日,安济坊会重现世间,每一州、每一县,都会建起这么一座庇护寒苦病患的所在,施医赠药,扶危济困,让世间再无看不起大夫的贫病之人!”
胡惜雪的目光穿过他坚毅的面庞,仿佛真的看到一座座安济坊如春笋般破土而出,如参天巨木般矗立在每一州、每一县,令每一个贫苦病患沐浴温暖药香,令希望在困苦径您的岁月中熠熠生辉。
后记 大宋的人间烟火
华夏的历史长河,于上古传说的泉眼中发源,在三皇五帝的雨露浇灌下汇涓成溪;流过孤寂神秘的夏商,于东周鼓荡起百家争鸣的离散涛声;至秦骤然一统成急促湍流,澎湃中怒流出蓬勃两汉;又裂成魏蜀吴三道飞瀑,迸溅无数刀光剑影,却齐齐沉入晋的深渊,被南北朝的两岸连山劈砍得曲曲折折;崎岖跋涉了不知多远,经历过隋的波澜,才汹涌成唐的瑰丽壮阔……
在涤尽了五代十国的浊浪后,终于流淌出一段风正潮平的慵懒岁月,每一叶船帆里都卷着儒雅的酒气书香,每一道涛声里皆酿满温热的人间烟火。
这就是宋。
从《水浒传》《三侠五义》到《天龙八部》《射雕英雄传》,从《杨家将》《包青天》到《少年包青天》《大宋提刑官》,我是在这些文学、影视作品的熏陶下长大的,很难不对宋朝产生兴趣。
后来我接触了不少历史书籍,尤其是吴钩老师的“说宋”系列,让我发觉历史上的宋朝和文学作品中的宋朝有很大差异。我发自内心地尊敬和感谢这些宋史研究者,他们的著作和研究成果让我的寻宋之旅变得平坦了许多。这段历史是诸位宋史专家耕作和收获的田野,而我是个玩心极重的顽童,无法像他们一样专注于田野里一茬茬的麦穗,我的注意力总被突然蹦出的兔子或蚂蚱吸引,以至于没收获多少正儿八经的麦子,但得到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体验。
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前世是一名说书人,像拾荒者一样穿行在历史夹缝里。在无人注意的历史角落,总会碰到让我感到稀奇的人和事。我很珍惜这样的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