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个撑着饿死的下场。”
听他描绘貔貅刑天降大宋的景象,狄依依不由打了个寒战。
王家父子相视一眼,均露出几分异色,这等末日景象,其实他们也已经预见过了。
云济他将办案时的领悟和貔貅刑的症状相印证,如饮醍醐般道:“对于天下而言,能够流通的钱财才是钱财,殷富之家的金银,或被陪葬地底,或被藏于私库,导致钱荒;对于国家而言,能够纳税的田地才是田地,士绅之家盗取国家的田,使天下之田越来越少,导致地荒;对于百姓而言,吃得起的粮食才是粮食,一遇天灾人祸,便有人囤粮居奇,浑然不顾祸乱天下,导致粮荒。长此以往,三荒并发……真不知会是怎样的末世景象。”
“是啊!”弥心拍腿问道,“所以我们现在怎么办?真要等到貔貅刑降世吗?到那时,要么庶民被逼到极处,不得不揭竿而起,杀入东京,来一个‘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要么被外族伺机杀入中原,破碎了山河,覆灭了邦国!”
狄依依抿了抿嘴唇:“那怎么办?这出貔貅刑怎么解?”
弥心笑着转头,向王安石望去,眸中却满是狂热和崇拜。
“九娘莫急。”云济也望向王安石,“我华夏传承数千年,大宋更是钟灵毓秀之沃野,向来能人辈出,英才济济。自然早有放眼天下的伟人,独步于天外,俯瞰风云变幻。他心忧天下,不仅对症下药,给出了破解之法,还耗尽心力,一针一药,不辞劳苦,扛着大宋的万里病躯,和貔貅刑奋力一搏。”
狄依依虽对政事不敏锐,但也明白过来:“你们说的是变法?”
云济点头:“你可记得高士毅所受的貔貅刑,邱远教了他何种解法?”
“高士毅?邱远教了他两个法子,其一,逼迫这吝啬鬼出血,每日施粥放粮给灾民;其二,是教他嫁祸于人,将墨玉貔貅这个祸害转给外人。”
“不错,你不觉得,这两种法子,和王相公这些年所主持的变法,颇有相通之处吗?”
狄依依经他点拨,恍然道:“是了,也不外乎这两个法子。其一,也是逼迫士族、权贵割肉放血,让利于百姓。王相公颁布的青苗法市易法,本意都是与富者争利。其二,便是将激烈的矛盾向外转移,王相公支持王韶河湟开边,收复六州,拓地两千里,兵锋直指西夏,并非好大喜功,穷兵黩武,而是为了弥合矛盾,一致对外。这么说来,破解貔貅刑,所用的手段果然相通。”
这次云济却摇了摇头:“虽是相通,其间实有天壤之别!邱远终究气魄不足,只能在一介病患身上动手脚,乃是小术。而王相公是为国家治病,为天下除患,乃是大道。其中的艰难险阻,其中的风波险恶,只有王相公一肩担当,别说邱远的雕虫小技不及其万一,就连我一个外人,都觉高山仰止,望峰息心。”
狄依依心中暗道:“原来三杯倒拍起马屁来,也这般口若悬河。不过……王相公这等人物,百年难得一见,确实配得上这番夸赞。”
王安石苦笑道:“云司历谬赞了,老夫受之有愧!青苗法、保甲法、市易法等新法,虽有革新天地气象的雄心,但……你所说的那三条,乃是士人立身之本,老夫的新法虽然与士人争利,但最根本的这三条,依旧没敢触碰。”
“足够了。这出貔貅刑已不能根治,但若能得到缓解,大宋可延寿百年,这不异于补天之功。”弥心向王安石一揖,“相公,您果然不记得学生了。当年您在江宁守丧时曾著书讲学,陈述法政弊端。每次讲学,学生都在座下认真聆听,简直振聋发聩,直击我心。学生恨不得自己有一只擎天之手,能够助您澄清寰宇,扫净乾坤!”
弥心忽然自称“学生”,让王安石好生愕然。他在江宁讲学时,来求学听讲的挨山塞海,座无虚席。如今记得最清楚的,也只有郑侠和杨昭等寥寥数人罢了。对弥心,他毫无印象。
弥心脸上露出一丝遗憾,苦笑道:“学生本来也想考进士、做官、为民请命,谁知……鹿鸣宴上,竟被几个世家子弟当面羞辱!学生是寒门出身,最瞧不惯他们高高在上的模样。一气之下投毒杀人,自此亡命天涯,再也无法以真面目见人。
“学生改头换面,隐姓埋名,逃到安济坊当了福道门徒。后来相公被召回京师,先做了翰林,又升了参政,常平新法终于推行天下。学生当时欢欣鼓舞,激动不已,跑去寻吴医仙,说百姓的好日子要来了。谁知那老顽固却视新法为洪水猛兽,还说新法不切实际,必然失败……哼,这老顽固懂什么,这等迂腐朽物,还不如去做了圣体遗蜕,被供起来才好!
“熙宁四年,开封府有农人为了逃避保甲,竟自断手腕。一时不知有多少官宦上书言事,指责相公新法害民,就连官家也被蛊惑得犹疑起来。施行新政本就困难重重,士大夫尚且争议纷纷,百姓更容易受到蛊惑。那帮权贵为什么如此厌恶新法?真的是怕新法害苦了升斗小民?他们害怕的,是自家私利受损!
“司马十二说什么‘天下之财有定数’,都是狗屁!世家望族囤地、囤盐、囤粮食、囤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