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确有其事。寿光侯天性吝啬,去年皇城司曾听说过这桩趣闻,说寿光侯买了个侍妾,因醉酒将她推倒烫伤了脸,就将其退了回去。现在看来,那名被退回去的侍妾便是雪柳姑娘了。”
赵顼听罢,目光中的同情浓厚了几分。群臣窃窃私语,无不在小声咒骂。文臣和外戚向来不对付,自命不凡的君子自是不齿高士毅的为人。
高士毅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官家,云教授带这贱婢前来,在您面前扮出一副可怜相,分明是要陷害臣哪!您是不知这贱婢的脾性,她本是臣房里人,却背地里勾引犬子,被发现后还挑拨父子关系,以致臣父子失和。臣之所以将她退回原主,实是有不得已的委屈,却被以讹传讹,成了尽人皆知的笑柄。”
他说到此处,肥肉横生的脸上堆满愤懑和憋屈,瞪着雪柳:“贱婢,当着官家和诸位官人的面,你且说来,你不久前所生的孽种,究竟是谁的?”
雪柳一时无言以对。
“官家,臣被逼至此,不得不豁出一张老脸,自爆家丑。这贱婢不仅勾引犬子私通,被臣的大儿媳撞破后,她还和犬子串通,反而诬陷臣的大儿媳,在臣家中挑拨是非,兴风作浪。贱婢,你敢不承认?”
雪柳面色惨白:“奴……奴是被人逼迫,并非有意诬陷吴大娘子。”
钟鼓楼下,众皆哗然。
不仅赵顼面露犹疑,群臣望向雪柳的目光也纷纷变了味。雪柳如芒在背,慌张无助之下,扭头望向云济,眼眶已是通红。
云济自是不能让雪柳承受这等指责,狄钟更是热血冲头,抢先挺身而出:“雪柳姑娘在高家种种遭遇,都是身不由己……”
他话说一半,就被高士毅打断:“官家!这贱婢仗着有几分姿色,搅得高家鸡飞狗跳,臣这才烫伤了她的脸。她怀孕后悄悄生下孽种,妄图拿捏臣不成,居然撒这等弥天大谎,拿伪造盐钞来诬陷栽赃,恨不能致臣于死地!”
看着高士毅“泣血申诉”,云济深吸一口冷气,暗暗自省,还是小看了这胖子。
眼见局势不利,这厮立马自揭其短,故意出乖弄丑,把家丑外扬,生生将局势反转。刚才还人人怜惜的雪柳,转眼成了千夫所指。
高士毅膝行匍匐,伸手扯住赵顼衮冕的裳角,拉开嗓子哭将起来:“官家明鉴!这贱婢和臣、和臣的儿媳吴氏均有大仇,难道一介低贱婢女的一面之词,就能给臣一个侯爵定罪吗?”
赵顼面色难看,将裳角从他手中扯开,沉声道:“你且先起来。”
高士毅哪里肯起,兀自掩面哭泣:“太后娘娘,罪臣被逼无奈,把这等丑事抖搂出来,给高家丢人了!不,不……臣把高家的脸都丢光了,臣是高家的罪人!”
此言一出,浑然将他陈留高家丢的脸,变成了整个亳州高家丢的脸,又将高家丢的脸和高太后的脸面混为一谈。狄钟、鲁千手等人皆神色一变。
“官家!”群臣中有一人越众而出,双膝跪地,将头上戴着的展脚幞头摘下,恭敬地放在地上,“臣吴成化深受圣恩,掌管京师榷货务已有三年,去年年初才改迁他任。这三年来夙兴夜寐,不敢有丝毫懈怠,对于云教授和雪柳的妄加指责,臣实不敢认。雪柳在寿光侯府兴风作浪,和舍妹结仇,故而迁怒于臣,诬臣以破家灭族的大罪。既然云教授风闻奏事,弹劾臣伙同粮商私造盐钞,还指使婢女出面作证。臣自请停职挂印,请御史台、大理寺严加排查,还臣清白!”
吴成化这番话听起来充满了委屈,实则夹枪带棒,当面还击。云济本是在讲解案情,吴成化却说他是“风闻奏事”。而风闻奏事本是台鉴官的特权,其他人岂能捕风捉影,随意构陷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