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这三日,小生足不出户,终于算有所得——二月至三月,延丰仓实有存粮应在一百一十万石左右;四月至五月,延丰仓实有存粮应在六十八万石上下;六月底七月初,延丰仓存粮变为七十五万石上下;九月份延丰仓存粮再降,已不足四十万石;至去岁年底,延丰仓存粮达到最低,只剩二十三万余石。刘监正,这数目虽不够精确,但大致对得上吧?”
刘轶面如死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身躯竟然不自觉颤抖起来,自己仿佛赤裸裸地站在他面前,他的目光比瑟瑟寒风更加冰冷刺骨。刘轶本想再解释辩驳一番,可在这年轻人冰冷目光下,居然连开口的勇气都化作了乌有。
不论皇帝还是群臣,见到他这般模样,均已心中了然。
“好!你既已无话可说,咱们再来聊聊郭闻志这本账册里的事。”
沈括愕然道:“这账本……还有问题?”
云济缓缓点了点头:“是,账本的秘密……才刚刚开始!”
第二十一章 如山铁证
太阳偷偷挪到了西天,寒意也渐渐浓了起来。赵顼听得聚精会神,石得一生怕皇帝冻着,早早吩咐内侍取来火盆,放置在赵顼脚边,又备了手炉,给皇帝和东西两府的宰执取暖。至于其他官员,只能靠衣衫来抗冻了。
大雩前,天子群臣斋戒三日,大雩开始后更是极尽庄重肃穆,天子到此时尚未用膳。石得一劝赵顼先用晚膳,被赵顼断然拒绝。此时所论案情牵扯之大,涉及京畿的安稳,他如何吃得下饭?
云济手持郭闻志的账本,朗声说道:“方才所揭发的案情,足以说明延丰仓做了假账,而且账实天差地别。账上有一百二十多万石存粮,实则存粮从春至冬,数度减少。那么延丰仓实际的账目是如何变化的?他们原本准备好给沈制诰查验的账目,又是怎样的?”
“你……我……”刘轶声音发抖,口不能言,几乎瘫软在地上。
“上元节灯魁案发生后,义父……开封府王巡使负责此案,很快查到胡家的灯山是由灯笼黄所造。十六日清晨,我们在汴河上追踪到灯笼黄的踪迹,发现他被绑上一艘运粮船。船上除了郭闻志的无头尸体,还有整整一匣崭新的盐钞。”
王旭急忙道:“是,那装钱的匣子乃是赃物,已经被收了起来。”
“邱远。”云济看向被五花大绑的巨汉,“郭闻志是被你杀害,灯笼黄也是被你丢到船上的。可那一匣子盐钞并非灯笼黄的东西,为何也被你放到了船上?”
邱远咧嘴一笑:“下愚费尽心机,要把云机园里的魑魅魍魉都揪出来,要将延丰仓的贪污腐败公之于众,要让弥心老贼的真面目大白天下。可惜一败涂地,早知有你这等妖孽,仅凭一点蛛丝马迹,就能查得这么清楚,我何必多此一举?”
见邱远并未回答云济的问题,沈括忍不住问:“知白,那一匣子盐钞是怎么回事,和郭闻志的账册有关系吗?我记得清清楚楚,那账册上的籴粜记录,皆是以五谷贷出,并没有涉及盐钞啊!”
“老师,那账册中的借贷记录,没有一笔提到盐钞,但实际上,每一笔的背后,都是盐钞!”
“什么意思?”
“此事说来话长,要想掰扯清楚,需要从一场不为人知的瘟疫说起。”
“不为人知的瘟疫?”王安石双眉紧皱,他身荷持国重任,平章天下政事,对瘟疫、灾情再敏感不过。每逢大灾必有大疫,如今连年大旱,黄河以北已经发生五次瘟疫,竟还有他不知道的?难道地方官吏敢知情不报?
云济道:“王相公不必担忧,我所说的这场瘟疫,贫苦百姓无福消受,只在富埒王侯的人之间传播。若无堆金累玉,没有亿万家财,根本没资格染上这瘟疫。”
“还有这样的瘟疫?”
“这场瘟疫唤作貔貅刑。”云济满含深意地看了邱远一眼,“是去年年初开始在京畿路的富商巨贾之间流传起来的。瘟疫的起源,是一只墨玉貔貅。”
“墨玉貔貅?”
云济伸手入怀,掏出一样物事来。那是一只墨玉雕琢而成的神兽,龙头虎身,背生双翅,身覆龙鳞,张着一张大嘴,有吞天纳地之势。
“貔貅又称为‘天禄’,汉武帝曾封它为帝宝。到隋唐后,开始在民间盛行。商贾特别喜欢貔貅,因为它没有秽门,只吃不泄,传说能吸聚财气,不让财富泄走。”云济把玩着手中的墨玉貔貅,“凡是得到这只墨玉貔貅的富商巨贾,都会染上一桩怪病——像貔貅一样,只吃不泄。”
“貔貅……”赵顼若有所思。
云济脸上露出一丝悲悯的神色:“大旱灾年,饿殍遍野。干燥的沙地上,卑微的虫蚁一睁眼就在为果腹之餐发愁,可再怎么忙碌都填不饱辘辘饥肠。不仅如此,它们还要小心遍地密布的机关,一步不慎就会落入蚁狮之口。虫蚁畏惧蚁狮,又羡慕蚁狮。因为蚁狮凶残狠毒,贪婪成性,它们吸虫蚁的血,食虫蚁的肉,却没有肛门,凡吞入腹中的膏脂血肉,绝不容半点泄出体外。”
赵顼身为九五之尊,哪里见过蚁狮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