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避免影响其他患者。
二人揭开帷帐,见床榻上坐着个女童,七八岁年纪,面色枯黄,身形消瘦,额头上搭着一卷湿汗巾,整个人罩着浓浓病气,唯独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没有沾染半点沮丧和晦气,和她垮掉的身躯格格不入。
狄依依只看她一眼,就觉莫名心疼,仿佛心被攥紧了一般,但看她相貌,又觉得似曾相识。
云、狄二人打听后才知,这女童就是疙瘩巷被烧房屋隔壁家的女儿,没有大名,小名就唤作“姊姊”。年前她突然害了病,高烧不退,父母送她来求医,才知她患了脑痨,病势甚是凶猛,连李侍医也扼腕长叹。她父母见治不好,生怕多花钱,将她弃在医馆,偷偷走了。医馆不知她父母去向,只得将她留在病房过年,如此拖了多日,连日烧了退,退了烧,终于还是不可避免到了这一刻。
床榻边有一名医者,起身从帷帐里走出来,冲云、狄二人摇了摇头,低声黯然道:“就在这一时半刻了。”
三人俯身钻进帷帐,女童冲两人灿然笑了笑,她两只干瘦的小手里,紧紧抱着一只布兜,布兜里半露出四个小小泥人,一男人、一妇人、一男童、一女童,显是一家四口的模样。
她将布兜紧紧贴在胸口,奋力抬起胳膊,依次亲吻每个泥人,脸上带着十分努力的笑,轻声地道:“爹爹再见,嬢嬢再见,弟弟再见……姊姊再见……”
云济如遭雷击,陡然间想起儿时和父亲道别时的场景,顿时泪如泉涌。忽听得一阵响动,回头一看,狄依依早已绷不住,跑出了帐子。
送别女童后,云、狄二人从道生医馆出来,相顾黯然,各自都是满腹心事。
狄依依将酒囊在手里溜了个圈,突然看见街角站着个妇人,正偷偷摸摸往道生医馆这边张望。狄依依瞬间想起,她就是昨日被烧了屋的邻舍妇人,也是把女童丢弃在道生医馆的母亲。
“站住!”
狄依依愤然大喝,箭步冲出,转眼间揪住那妇人,责问她为何丢弃女儿。那妇人被斥骂一通,得知女儿已然离世,不由热泪滚滚,抽噎道:“俺们家贫,下顿饭都不见着落,哪里看得起病?姊姊已是治不好,小葫芦也连吃都吃不饱,俺和她爹能咋办?能保住小葫芦不饿死,已经千恩万谢了,哪敢再贪求啥?”
狄依依本来义愤填膺,听罢这话却怔在当场。
见她不说话,那妇人掩面而逃。云、狄二人失魂落魄般跟在后面,不多时到了疙瘩巷。被烧毁的几间屋舍荒在巷里,一时无人打理。只有相隔最远的一家,被烧得不是太严重,屋顶未塌,墙壁未倒,里面还有人声。
云济走近那间屋舍,恰逢屋内有人开门,一名年轻妇人从屋内钻出来。却见她发髻凌乱,衣衫不整,脸上红潮未退,眼角挂着泪痕,手里提着小半袋米,大概只有一升。
少妇和云济撞了个正着,两人同时惊慌失措,云济退出数步,少妇整了整衣衫,不由将米袋藏在身后。
此时隔壁一户有人呼喝:“贱婆娘!又死到哪里去了?”话音刚落,一个惫懒汉子从隔壁蹿了过来,一把抓住少妇的胳臂,扯着嗓子叫道:“好哇!才多少会儿工夫,竟跑到麻子头家鬼混,也不顾我还饿着肚子呢!入他奶奶的麻子头,刚得了钱买了粮,就来老子头上拉屎撒尿。不成,我家婆娘岂能叫你白睡了,他娘的麻子头,给老子滚出来!”
这惫懒汉子当着许多外人,就吆五喝六,将少妇堵在邻家门口,着实叫她好不难堪。少妇急急将米袋从身后拿出,冲汉子晃了晃。
惫懒汉子一个愣神,一巴掌甩在少妇脸上,将她踹倒在地,又骂:“贱婆娘,为了点粮食脸都不要了,真是丢老子的脸!”说罢扑上前,从少妇手里抢过粮食,转身而去。
“那是给娃熬粥的,你个死汉子,跟娃抢吃的!”少妇羞急之下,放声哭喊。她想起身追男人,但腰眼上挨了一脚,加上饿得头晕目眩,一时站不起身。
云济伸手想扶,但又畏惧接触女子,反而往后退了一步。少妇见他这般嫌弃,顿时心生误会,羞臊得想钻进地缝里。她挣扎着起身,捂住脸面,哭丧着道:“我识得你,你们纵火烧了麻子头家,赔了他好多钱米。你……你为何不让火烧得大些,把我家也烧了?”
少妇说罢,捂脸逃走。云济却愣在那里,刚才那句话沉甸甸砸在他的胸口:“为何不让火烧得大些,把我家也烧了?”他一时竟分辨不出这话是何意,是她不想活了,觉得还不如死在火里,又或是羡慕邻家被烧了房,反而因祸得福,获了赔偿,换了粮食?
“三杯倒,你怎么了?”
云济被狄依依叫醒,自言自语道:“义父告诫我惜身,不让我再掺和貔貅夺粮案,我已经答应过他,可……可我又怎能置身事外?”
说到这里,他看了狄依依一眼,回首望向身后的满目疮痍。
狄依依柔声问道:“所以,你终究还是要自食其言了吗?”
这一刻,云济的目光异乎寻常地坚定:“这一出貔貅刑,我说什么也要破了它。”
他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