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推测而已,空口无凭。”
“想要实证,却也简单得很,将那把假锁找出来便是。”
此言一出,房中顿时一静。见他胸有成竹的模样,听兰也不敢再说。唯有狄依依甚是担心,对云济小声道:“你当真有十全把握,将那把假锁找出来?可别下不来台。”
高士毅上前一步,迫不及待道:“云教授,你当真知道那假锁在哪里?”
“就在此处。”云济伸手一指。
众人纷纷侧目,他指的,正是院子里用来防火的大瓮。大宋诸多房屋都是木石所筑,火灾频起。凡大户人家,多备有防火器具,高家每个院落,都有一两口蓄水大瓮。若是往年,每一口瓮中都会蓄满水,只是今年大旱,水几乎不足吃用,高士毅又生性吝啬,早让人停了给水瓮蓄水的惯例。如今整个高家,只有高士毅这进小院里的瓮,才蓄了大半瓮水,其他院子里的瓮早就干了。
那水瓮近乎一人高,狄依依凑近往里面看了一眼,见瓮水浑浊,深达三四尺,根本看不见底。她眉头一皱:“锁在瓮里?这瓮都有我肩膀高了,就算是九尺大汉,也够不到水底,怎么拿得出来?”
云济道:“九尺大汉做不到,可你能做到啊!”
“开甚玩笑?你想让我学司马端明,砸瓮取锁吗?”
“哪能用这么笨的办法,昨天不是已经教你了吗?”云济从腰间的招文袋里,掏出一只秤砣抛了过去。狄依依接来一看,正是昨夜那只,上面坠着一根细绳,足有两三丈长。
云济催促道:“愣什么,昨晚你怎么钓神兽的?”
狄依依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提着绳子将秤砣坠入水瓮。秤砣很快沉底,狄依依提着绳子在瓮里缓缓搅动,突然绳子往下一沉,仿佛被大鱼咬住了一般。她讶然看了云济一眼,拽着绳子,小心翼翼地将秤砣提了上来,惊呼道:“酒!”
原来连着秤砣被提上来的,还有一只硕大的酒囊。这酒囊口比寻常酒囊大了数倍,几如碗口一般,不仅塞着木塞,还用细线在瓶颈处扎了一圈。狄依依顿时馋虫大动,拔掉酒囊塞子,解开绕颈长绳,却没倒出酒来。她连抖两下,终于掉出一物,赫然是一把铜黄大锁。
院中一片哗然。
高士毅撑着肥胖的身子蹒跚向前,从狄依依手中接过那只铜黄大锁。许是那酒囊密封不好,略有渗水,铜黄锁摸起来甚是潮湿。高士毅又和自己手中的锁一比,外表果真一模一样。再从腰间取下钥匙,插进去拧了一下,大锁顿时应声而开。
“用这几把再试一试!”云济从腰间取了一串钥匙,大小、形状和高士毅的相差不多。高士毅一一试过,果然每一把都能将那假锁打开,和云济的推测丝毫不差。
“好一条‘偷梁换柱’之计!”狄依依感慨一声,向云济瞥了一眼,心中暗暗称赞。
“云教授慧眼如炬,本侯服啦!”高士毅也赞叹不已,转念又问,“你怎知这假锁就在这口瓮里?”
“鼠有鼠道,蛇有蛇踪。窃贼行窃也有自己的习惯。这窃贼先将真锁调包成假锁,在偷走宝物后,又将假锁换回真锁。我推断他两次调包,换下来的锁都藏在同一个地方。”云济道,“然而今年大旱,又是冬天,气候干燥。整个高家上下,经年累月都有水的潮湿之所,又能是哪里呢?”
“有水的地方?除了这口瓮,还有不少地方吧,比如厨房的水罐?不对,每天有那么多人舀水,哪里藏得住东西。庭院中的溪水池塘?也不是,池塘早就见底,溪水也已经干了……”
高士毅算来算去,他家几个月来一直有水,还易于藏物的地方,便只有这口水瓮及中庭前后的那两口井了。当然,佛堂小院的水池里,原本也是有水的,但从去年秋天起,他已经亲自下令,不准别人进入佛堂,所以不可能是那里。
有人疑惑道:“你怎知不是藏在前院和中院的井里?”
“当然是狄九娘告诉我的。”
眼见云济会心一笑,向她看了过来,狄依依这才恍然大悟。云济昨晚忽悠她钓神兽,又是撒煤灰,又是看脚印,其实都是顺手为之。真正的目的,是让她用秤砣去试探假锁有没有藏在井里。
“你这厮心眼比池塘里的莲藕还多!一颗石头打了七八只鸟,还耍得我团团转,我还真以为能钓到神兽呢!”狄依依攥紧了拳头。昨日云济忽悠她去钓神兽时,她就知他必然有了成算。但这厮是个闷嘴葫芦,爱把心事憋在肚子里,连身边人也不告知。
云济却是理直气壮:“这锁上雕刻的便是神兽椒图,锁确实也有可能被藏在那两口井里,你没钓上来,只能说明运气不好,可不能算我骗你吧?”
“什么神兽椒图?我还以为你说的是那只作怪的墨玉貔貅呢!害得我大半夜……”狄依依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一事,“不对!为什么这只秤砣能钓神兽……不,钓这把锁?”
“给我把刀!”云济伸出手,他身后的鲁千手迅速递来一把短刀。云济将那短刀凑近狄依依手中的秤砣,只听“叮”的一声脆响,短刀被吸在了秤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