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没想到今日一见竟是如此跳脱不羁,跟想象中的人完全不搭边。
焦广瑞看着蜷在墙角的人。
春寒未散,那年轻人裹着一件衣服,半张脸都埋在其中,半垂着眼皮一副随时都要睡过去的样子,然而仔细看却能发现,那条细长的眼缝里,眸光亮的惊人,毫无睡意。
这人也不过二十啷当岁,却已经双手沾满鲜血,追根究底,也是为了国家鞠躬尽瘁,只是方式不同罢了。
哀叹完了,焦广瑞终于开始说正事。
有些难以启齿,到底是些小事,说出来怕荀阁主要笑话别人还没笑,他自己率先笑出了声,随后摇摇头,早年您也知道我曾拜在梁大人门下,受梁大人恩惠,受益匪浅,而后参加科举,承蒙陛下赏识,就职于户部,后续赘述无需多言,这些想必荀阁主都知晓。
荀还是点头。
焦广瑞说到这里眼神有片刻的飘忽,似乎陷入了某段回忆里,少顷,轻叹道:那荀阁主可能不知道,我在梁府求学之际,曾倾慕于一女子。
焦大人与梁府小姐的婚事也是一段佳话。荀还是意有所指。
焦广瑞的手指不自觉地掐动着手里的枯草,笑意里带着自嘲:佳话?荀阁主这话可是真心?
真不真心的都不重要,陛下赐婚,无论如何都只能成为佳话。
世道如此,无论哪桩婚姻,但凡皇帝指婚最后都会说成是一段佳话,而日子究竟过成什么样只有自己知晓。
就像是焦广瑞这样,永极楼闹得那么大,街坊间传的依旧是焦大人和妻子恩爱非常。
焦广瑞嗤笑一声:说起来荀阁主可能不信,那日永极楼之事,我自己都不记得怎么进了那里。当天我本与同僚在另一处酒楼吃酒,再醒来时就已经面对一团乱麻,倒是让人看个笑话。
我家夫人并非我刻意维护,夫人虽说脾气是有些与众不同,但也不至于如此不分轻重,原本我想着可能是我喝多了,便顺着同僚们的意思一起去了永极楼,可点花魁这种事焦某是万万不会做的,即便与夫人感情淡漠,却也不至于做这些有违君子之道的事情。
荀还是:说来巧合,那天我也在永极楼,看见大人的玉佩时着实惊讶,以为大人没想到这其中竟是如此,那大人可是需要在下帮忙调查清楚此是,还大人一个清白?。
焦广瑞听见荀还是说他也在时面上露出片刻的诧异,而后起身作揖行礼:抱歉让荀阁主见笑了。
荀还是正八经地受了这个礼,连句客套的话都没有,努努嘴示意焦广瑞坐。
焦广瑞坐下之后叹口气:焦某所求并非为此。这件事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那之后夫人未再归来,无法询问。本以为夫人回娘家小住几日消了气便罢了,不承想梁府也说未见人。之后没多久便听闻永极楼的那位姑娘悬梁自缢,我才真的意识到这中间肯定有其他问题,但因着一件又一件的事情压下来,焦某忙的焦头烂额,顾不上其他,直到前几日偶然听说梁家人从邕州城接回了一个囚犯。
说到这里焦广瑞话音一顿,下意识扶额,过了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先前我与大人说,早年我在梁家求学之时曾与一女子结识,并心生倾慕,说来不怕大人笑话,那女子并非官宦之家,其实只是梁府的一个婢女。
那时我穷困潦倒,本想功成名就之后三媒六聘娶其过门,然而就在我中第那年,这女子突然消失了,我本欲去寻,然尚未来得及安排,便收到皇命,择日与梁家小姐完婚。
听闻那女子是跟着同乡回了老家,我当时年轻气盛,只当那女子对我并不看好,故而一走了之,再加上皇命难违,便也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结了亲,这么多年来,虽说我心中仍惦念着那个女子,可家中已有妻儿,慢慢的也就淡忘了。
怎么,带回来的囚犯可是与您心爱的女子有关?荀还是插话问道。
话已至此,即便不多说,谢玉绥也已经猜到了这个女子是谁,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荀还是,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就见焦广瑞听见此话后点了点头,有些不忍又有些懊悔。
每年从外地带到东都的囚犯很多,即便是梁家特地暗中带回,按理说也无甚可关注,然而因着永极楼姑娘的事情,为了不让东都府尹和刑部为难,我便想着去知会一声,若需要,随时传我便可,无须顾忌官职。焦广瑞越说眉头皱得越深,可能是我那天去的时间比较凑巧,出来时正巧见着一辆马车停在后门,就是那时我看见了马车上下来的人。
怎么都没想到我原本以为是自己多日操劳,导致眼睛受损,然而刚走两步,就听两个官差从身旁路过,说了那个女人的名字
许南蓉?荀还是问。
焦广瑞听着名字浑身一震,而后诧异地看着荀还是:荀阁主如何知晓。
荀还是没瞒着,简单道:回东都前我正好在邕州城,便是我们将许南蓉从安抚使司里带出来,本意是想将其安顿,没想到还是被梁家人发现。
他微微皱眉,做出一副不忍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