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变革之神脸上没有浮现出任何可以被称为“畏惧”的情绪,他的神情简直平静得可怕,金色眼瞳的深处什么都没有,仿佛刚才那番宣称要“灭世”的言论并非出自他之口。
“安布罗斯,你无法对我动手。”金发神明淡淡地说:“否则你早就亲自出手驱逐被困在深渊里的旧神,何必还要如此大费周章——你唯一能做的,不过是等待深渊一点点耗尽我的肉体和灵魂罢了。”
——世界毁灭,一切,都会终结。
那些你所在乎的,你所珍视的,你所守护的……全部都会化为乌有。
“当然了,你也可以尝试再次逆转时间线。”抗争与变革之神居然微微笑了起来,冰冷而锐利,带着一种冷静到了极点的疯狂:“就像风暴之神乌托斯卡死时那样,我猜其中有你的手笔,而我也无力阻止。”
“但是不幸中的万幸是,我有创世之书作为‘存档点’。”救世主的声音不高,甚至称得上和缓平静,慢条斯理的,却足以清晰压过源自深渊的一切噪音:“我会带着记忆回到一切的,然后再次——毁灭你。”
他依旧微笑着:“你当然可以一次次重现这场对峙,而我每一次都会压上相同的筹码。一千次,一万次,直到你的意志在永恒的轮回里剥落风化,而我会在每一次开始的终点等着你。”
“——你可以赌一赌,我会这样重复多少次,而你又能重启多少次。”
死寂。
良久,世界的意志终于再次隆隆响起。
——命运看见,你将如此。
——抗争与变革,你要什么?
“我要他可以如我一般真真正正地活在这个世界上。”阿祖卡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要他自由,我要他健康,我要他的存在本身,成为世界法则所承认的、不可动摇的‘真理’。”
——存在的自由,可。
——但是异世之人的灵魂,不属于这里。
——随着时间流逝,排异增强,属于此界的身躯,也会因此逐渐衰弱。
——他不会健康,他会早逝。
阿祖卡愣了一瞬,眼中顿时浮现出森冷的寒意。怪不得教授的身体体弱多病成这个样子,之前他一直以为只是单纯的先天不足,或者是劳累过度——结果是世界从这个人诞生之始就在排斥他!
“那就让他拥有自由来回两个世界之间的权力好了。”金发的神明斩钉截铁地说,提出了一个釜底抽薪般的解决办法:“我会定期陪他前往他的故土修养身息,缓解排异反应,从而保护他的身躯不会过早衰弱。”
又是漫长的寂静。
“别告诉我你做不到。”阿祖卡冷声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你既能将他带来,那么必然知道连接两个世界的‘坐标’。维持一条并非永久开启、只是定期稳固的通道,对你而言,远比应对由我掀起的无数次灭世风暴要轻松得多。”
他向着深渊的更深处踏出一步,磅礴明亮的神力暂时逼退了那些粘稠狂乱的黑暗,将金发的神明映照得仿佛劈开永夜的黎明——尽管这黎明带来了毁灭的旨意。
世界终于给出了答复。
——可。
——但你将不得对深渊造成任何破坏,未来你将从容地踏入命定的死亡。
——此外,你要以你的神格,与你的权柄,以你的灵魂,与你的存在本身。
——向奥肯塞勒河发誓。
……
头疼欲裂。
浑身像是被包裹在一层紧密的皮革中似的,风如沾了水的纱布,轻轻拂过他的脸颊,他却迟钝地仿佛与世界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障。
教授慢慢睁开眼睛。黑暗,寂静,无尽的虚无……但是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轻轻触碰他的脸颊,然后颤抖着拥抱他,很紧很紧。
“他的眼睛怎么了?!”
得到教授苏醒后的消息后,第一时间赶来的奥雷用手在人眼前晃了几下——毫无焦距,如同两颗空茫的高透度玻璃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