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刺客有些呆愣地看着他,下意识点了点头,教授微微颔首,语气毫无起伏:“那便走吧,第三议会的诸位代表还在等着我们。”
他用手撑住桌面,试图站起来。
第一次失败了,也许是因为他的手臂在轻微发抖,就像脱力了似的——于是他又尝试了第二次。
奥雷眉头紧皱,下意识上前一步:“你……”
阿祖卡却抢先一步,将人搀扶住。
“可以吗?”救世主静静注视着那双仿佛蒙了一层黯淡灰雾的眼睛,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本能般相信他的力量:“您知道我可以替您去。”
没头没尾的,但是对话双方都知道他在指什么。
黑发青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那双烟灰色的眼瞳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缓慢地波动了一瞬,但最终归为了沉寂——然后他轻微地、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我可以。”教授平静地说,然后站直了身。
……
很快,关于“铁盾”荣誉突击连的故事在整个银鸢尾帝国引起了轩然大波,要求重新问责被停职的最高军务大臣及其派系、甚至要求王室自证清白的呼声甚嚣尘上,为此各地甚至出现了游行示威,王城里也蠢蠢欲动起来。
在此等威逼下,绽放会议第三次会议的时间终于确定了。所有人都知道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会议了,不论是哪一方,都已经彻底耐心殆尽,忍耐到了极限。
焦灼的气氛笼罩了王城,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饱含茫然、不安与激动。
闲赋在家里的前任最高军务大臣汉德森·伯劳侯爵气得砸碎了桌子上的所有装潢,昂贵的瓷器与水晶摆件碎了一地。
“你告诉我你和幽灵达成了协议!”他气急败坏地抓着儿子肯尼特·伯劳的衣领:“现在这个人又在做什么?将伯劳家族顶到了风口浪尖上,拿伯劳家族开刀?!”
他得承认,也许伯劳家族和极北之国费尔洛斯做了一些“微小”的交易,但是伯劳发誓绝不至于动摇国本。毕竟前线是最烧钱却也最容易敛财的地方,哪个将军不这样做?凭什么伯劳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发财?
肯尼特·伯劳脸色煞白。形式变化得太快了,幽灵本人更是如同一只神出鬼没的鬼魂似的,没人猜得透他想要干什么,对方简直在踩在王城所有人的神经上悠然漫步。
他本以为可以通过交易与出卖为伯劳家族谋求些什么,这本是贵族最擅长的把戏——但当他真正面对这个人时,这才发现此人压根不屑于维护贵族间约定俗成的规则,反倒更像是一个妄图一把火烧尽这个古老庞大帝国的遮羞布的纵火犯,一个异想天开、毫不留情面的清算者!
疯子……疯子!
深夜难眠的不只有伯劳家族,准确来说,整个王城的实权贵族、教士乃至王室和大臣都为那个名为幽灵的存在难以入睡。
“睡不着?”
坐一片黑暗中的办公椅上的教授愣了一下,有人将他的椅子转了一圈,令他彻底暴露于自窗外笼罩屋内的月色中。冰冷冷、明晃晃的月光瞬间将他吞没,令他脸上任何可能出现的失控都映照得纤毫必现。
教授不适地皱了皱眉,一条轻薄柔软的毯子拢住了他,而救世主则在他的面前单膝跪下,拉起了他的手腕,扯掉了他的手套,将他的两只手拢在手心里——明明尚在夏季,黑发青年的手指却如冰一样冷。
“明天就是绽放会议第三次会议。”阿祖卡温和地轻声说道,慢慢摩挲着恋人手指上几枚崭新而清晰的、甚至带着淤血的咬痕,并且将其逐一治愈。
“……我知道。”诺瓦垂下眼睛,不太自在地想要将手抽回来——没抽动。那个人握得并不紧,但是不容抗拒。
“你先睡吧,我一会儿就去睡。”他平静地说,甚至还开了个并不好笑的玩笑:“放心,我分得清轻重缓急,不会在明天的绽放会议上打哈欠,不然那群人会气疯的。”
阿祖卡深深地注视着他。
“您想哭吗?”他忽然毫无征兆地问道,声音轻得就像深怕吓坏了什么。
另一人看起来愣了一下,下意识抬起眼睛看着他:“……我为什么想哭?”
那双蓝眼睛温柔、哀伤而包容地注视着他,蓝眼睛的主人没有回答。
……有那么一瞬间,越苍穹竟有了自己在那双蓝眼睛的注视下丢盔弃甲、化为一块软弱而丑陋的赤裸裸肉块儿的狼狈错觉。
“……我不知道。”良久,他低声说。
“我不知道。”来自异世界的灵魂再次重复道,安静而茫然地望着他唯一的谜题。在这一刻,他竟像是一个迷茫脆弱的孩子。
沉默片刻后,也许是来自手心的温度,还有那双眼睛的重量,他终于决定再次开口,并且开始异常残忍地仔细剖析着自己:“我和她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塑造她的一切令她和我几乎不可能达成和解,偏偏可笑的血缘关系将我和她被迫捆绑在了一起……于是她带给我歇斯底里的疼痛与羞辱,我回以她冷酷无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