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东西轻轻触碰了他的脸颊,教授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扭过头来,正对上了一双在黑沉中更显稠艳昳丽的蓝眼睛。
“您的脸被擦出血了。”神眷者温和地说,没有告诉对方刚才那双透光度极高的烟灰色眼珠里,因狂热的好奇心折射出一种他从未在其他人眼中看见过的奇妙光彩。
诺瓦后知后觉地摸了一下眼下湿漉漉的位置,这才感到一阵刺痛,手套上沾了一层薄薄的血痂。
“应该是刚才被窗户上的木刺喇的。”他轻描淡写地说:“您要我出来干什么?”
“我想证实一个猜测,”阿祖卡飞快确认了一下教授的状态,发现对方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后微松了口气:“您只要和我一起呆在甲板上就好。”
他已经很久没和脆弱的普通人一起行动了,更别提看起来格外“易碎”的贵族。纳塔林人敬畏他,很少让他一起参加渔猎,阿祖卡也不想让纳塔林人过于依赖自己,他总要离开的,他需要做的是出手解决族人难以解决或异常紧急的问题。
而且即便是族中的小崽子也是在山野中奔跑着长大的,格外皮实耐揍,当年脸蛋精致的“小飞鸟”也是揍遍同龄孩童无敌手,大人们都只是哈哈一笑,没人会计较这些——而眼前的教授先生算是珍稀保护动物。
第16章 灵魂
珍稀保护动物和他一起形象全无地坐在甲板上,浓郁冰冷的海腥味充斥了两个人的鼻腔,浪声闷闷的,就像来自另一个世界,教授着迷地盯着那些水波折射出的微弱光亮,还有从他们身边飞掠过的、大概是鱼群的奇怪阴影,下意识就开始在自己身上摸纸笔。
阿祖卡不得不出声打断他:“教授,您对术士的诞生都有哪些了解?”
对方迅速被他转移了注意力:“越是虔诚的信徒越有可能成为术士,这是费恩斯主教的说法。”
只有没有贵族身份的暴发户才上教会学校,吃大锅饭,贵族家庭会特意请来主教及以上级别的高级教士亲自为子嗣启蒙,越得势的贵族请来的教士级别越高——他们会承担类似贵族子弟私人教师的角色,但是身份更加尊贵。
不过对于不太富裕的布洛迪家族来说,这位费恩斯主教只是过来走个流程露个脸,剩下的课程还是由教区的低级教士负责。
费恩斯是一位初级使徒术士,术士的身份足以让他得到当地教区的辉光教廷主教一职了。当年诺瓦听他念叨了一堆关于吾神荣光的废话,直到对方第三次长篇大论地强调、或者说炫耀自己是如何通过虔诚祈祷,终有一天得到光明与荣耀之神的眷顾时,确认自己再也无法获取有效信息的诺瓦终于忍不住了。
“费恩斯主教,”年仅五岁的黑发孩子用那双不该出现在孩童脸上的烟灰色眼睛冷淡而严厉地盯着眼前的教士:“我不明白,为什么只要足够虔诚就能成为术士?是因为不断刺激右半脑脑皮层的某个区域从而引起某种病变,还是说所谓‘术士’是一种唯心的导向?”
最后,这场庄严而伟大的探索以费恩斯主教的阴阳怪气和布洛迪夫人陪着笑脸送走对方后的勃然大怒告终。
诺瓦觉得那位主教大概是不知道答案的,不过是靠假笑与白眼来掩盖自己的愚蠢无知——但是他的母亲显然不这样想。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奇怪?!”
“你在故意惩罚我么?!”他这一世的母亲歇斯底里地抓着他的肩膀,尖尖的指甲几乎掐进了肉里:“你的脑子里总有一些奇怪的、恶心的、令人厌恶的坏念头——你不是那些肮脏的穷人小孩,天天说些不体面的疯话,你是布洛迪家族的长子,今后的布洛迪子爵,你今天怎么敢和费恩斯主教说这些的,光明神呐,你那野心勃勃的叔叔知道了会怎么做——”
她脱力般地瘫倒在华美却陈旧的软椅里,趴在扶手上哀哀地哭了起来。
“对不起,妈妈。”然后她听见她那古怪的独子在她身边轻声说:“但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生气,我也不觉得叔叔知道后会做些什么。”
布洛迪夫人慢慢抬起头来,盛满泪水的视线撞上了一双平静无波、如同荒月般淡漠的烟灰色眼瞳,她甚至打了个寒战,竟从那孩子身上感受到了某种恐惧。
然后她听到对方用一种绝不会从孩童口中吐露的语气冷漠而疲惫地说:“叔叔他会乐于见到布洛迪家族的继承人和教会关系不佳的。碍于王庭议会对于继承人的决定,他暂时不会对我们做什么,但反之任何举措都有可能刺激他铤而走险——不过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现在去和那位学术不精的主教道个歉。”
不太愉悦的回忆让诺瓦皱了皱眉,逼迫自己将注意力专注于现在的话题上。大致和人复述了一下费恩斯主教的理论,教授最终总结道:“教廷和学会把持了相关信息,能够流传出来的文献少得可怜,所以具体情况我不是特别了解。”
对方安静而专注地听着,没有打断他,这让诺瓦对他增加了一点好感。
“一部分是正确的,但是我还是先大概系统地介绍一下吧。”阿祖卡沉思了一会儿,轻轻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