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祖卡:“……”
这家伙是小孩子吗?
他忽然起了点逗弄宿敌的心思,干脆拿出哄族中幼童的语气戏谑道:“那么,只要您愿意按时涂药,我就告诉您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成交?”
“这种程度的信息我完全可以自己去搜集。”对方贪心地得寸进尺:“换一个交易条件吧,我要您放我和三名水手自行平安离开阿萨奇谷,并在之后不能伤害我们四人的性命。除此之外,我们不会告诉任何人在这里发生过的事,您可以和我们签订灵魂契约。”
签订灵魂契约时,签约者会以灵魂之名向诸神的诞生地奥肯塞勒河宣誓,如有人违约,诸神的厄运便会在他头上降临——无人知道所谓的“厄运”具体是什么,不过也从未有违约人瞧见第二天太阳升起。
例如广泛流传的经典悲剧《奥肯塞勒河》,讲述得便是一对穷苦的恋人情热之时向奥肯塞勒河发誓会永不变心。然而时过境迁,成为富翁的男子抛弃了恋人,决定另娶贵族的女儿为妻。婚礼当晚,伤心欲绝的女子投河自尽,而负心汉也在对诸神的祈祷与苦苦哀求中,恐惧而悔恨地失去了呼吸。
简而言之,灵魂契约对于安布罗斯大陆原住民的约束力高得可怕,诺瓦认为自己已经提供了一个可行性极高的方案。
然而神眷者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会儿,温和地回答道:“不,你们无法自行离开。”
他的语气异常轻柔:“叹息之墙不仅阻隔了追兵,也隔绝了纳塔林人。你们穿过那片海域后还能活下来四人,已经是幸运之神的眷顾了。”
“您会通用语,又是神眷者,您一定知道该如何安全地与外界相通。”
“没错,我知道。”阿祖卡淡淡地笑了一下:“可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而不是将你们囚禁于此?”
“……我假设,您的记忆力没有减退,逻辑思维能力也发育良好?”布洛迪教授阴郁地盯着他,假若面前是他的学生,早该在这严厉的目光下两股战战冷汗淋漓了——但是眼前的混蛋看起来依旧悠然自得。
“这不太礼貌,教授。”
教授毫不客气:“我得确认一下和我对话的人不是毫无理智可言的疯子。
对方依旧温和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童。
……最后还是落到这般地步。
诺瓦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忽得将自己提前藏在袖中的箭尖拔出,对准咽喉处的动脉。轻薄的皮肉立即陷进去一个小尖,鲜红的血缓缓渗了出来。
“放我们走,或者我现在就死。”黑发青年平静地说,因为用力,他的手臂上暴起淡蓝的血管,偏偏被手套包裹的手指没有丝毫的颤抖与迟疑:“临死之前我绝对会将‘神眷者’这个单词喊得清晰而响亮。”
也许如今的帝国不会在意三百年前的叛军残党,但是绝对会因一位新的“神眷者”的出现而陷入疯狂。
谷里常年大风,那些鲜艳夺目的长幡在风中猎猎喧嚷,向龙宣告这片夹杂在森林、海洋与雪山之间的谷地便是它们的故乡。那些猩红的颜色顺着年轻人扬起的脖颈蜿蜒滴落,又在土地上迅速干涸,留下一朵又一朵小小的血花。
嘀嗒,嘀嗒。
阿祖卡听见胸膛深处那颗衰败已久的器官,微弱地跳动了一下,又一下的声音。
他忽然在另一人看神经病的眼神里独自笑了起来——没错,确实是他,他的宿敌,那个高坐于王座之上、孤独的幻影,却在这一刻将“阿祖卡”从静谧的虚空拖拽着,让他轰然坠地。
比起最初也是最后的一面之缘,神眷者更加熟悉宿敌的招数与棋路:诺瓦·布洛迪热衷极限施压,喜爱生死博弈,怪诞而偏激,疯狂而大胆,偏偏对方总能如神祇一般洞悉一切,掌握一切——选择与他为敌便是选择进入一场不可预测的噩梦。
他凝望着那双美丽的眼睛。至少在现在,他可以轻易摧毁宿敌眼中那不自知的、孩童般理所当然的傲慢,但是正如对方所说,这是“信息差”的缘故,时光赠予了他太多东西,九级血缘法术而已,并不是什么无法破解的玩意儿。
这不是一场公平的对决,他的宿敌尚且稚嫩,而他的灵魂饱经沧桑。
那家伙先是犯病一样独自笑了一会儿,随后在诺瓦越发怪异的眼神中好像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你赢了。”
对方光棍地一摊手,初见时那沉静威严的神性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我保证,我会送你们四人平安离开阿萨奇谷,不过不是现在。”瞥见黑发青年将信将疑的眼神时,他又贴心地补充道:“当然,是在签订灵魂契约的前提下——您现在可以将架在脖子上的箭尖拿下来了。”
“……感谢您的谅解与善意,做为回报,也许我可以为纳塔林人的防御工事提供一些帮助。”诺瓦慢慢放下手,但依旧警惕地盯着他:“那我们现在就签灵魂契约?”
……
水手们看着新鲜出炉的灵魂契约神情恍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