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杀伐征战多年,骤然冷脸,那股摄人的压迫感,连跟随他多年的亲随都承受不住。
谢夷却从容淡定,完全不受影响:“自然不是府上教的规矩。”
谢平岳被他哽了一下,心中愈发恼怒,直接问道:“先前李管家给你送衣服,可是言语羞辱你,让你怀恨在心?”
谢夷漫不经心道:“这府中上下羞辱我的人多了去了,难道我各个都要怀恨在心?”
谢平岳:“你!”
恰在此时,谢平岳的亲随走进来:“将军,那芍药姑娘喝了药,已经渐渐清醒过来。”
芍药便是蒋氏的贴身婢女。
据府中下人说,下午那会芍药去找过李管家。
如今李管家死得蹊跷,芍药恐怕是唯一知情者。
可惜芍药被找到的时候已经是疯疯癫癫的样子了。
谢平岳便让太医给她诊治了一番。
如今听得她清醒,谢平岳便让亲随将她带过来。
芍药先前疯癫,衣服上都是秽物和泥土,要来见主子,自然要打理干净,需要一些时间。
谢平岳便坐在主位,蒋氏攥紧了帕子坐在他下首,谢夷没有坐,静静地站在原地。
三人心思各异,安静得只听见更漏的声音。
林知霁先前只听谢夷对那婢女说“一切按计划行事”,可到底是什么计划,谢夷没说,那婢女也没问。
林知霁听得稀里糊涂,直到那场烟花,以及后续种种。
他才恍然意识到,这就是谢夷的计划。
可他绑定谢夷三天了,他根本就没有见谢夷去见过这个婢女,也没有见他去安排相关的事情。再加上之前他听一些宾客闲聊,说这焰火刘生意火爆,要预定一场烟火得提前半月才行。
还有,李管家来送衣服,让谢夷去参加寿宴,谢夷也完全没有惊讶的样子。
零零总总的线索汇聚在一起,也就意味着,半个月前,谢夷就计划好了要把李管家炸成烟花。
不!
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他派人引导韩婉去预订这场烟火,也是他故意挑起蒋氏的嫉妒,引出这样一场计谋。
而他铺了这样一张大网,用了多久?
一个月?
两个月?
还是一年……亦或者,更久。
这本该令人细思恐极。
然而林知霁却想到,以谢夷的功夫,想要杀蒋氏,不需要这样费劲。
谢夷杀一个被重重保护的吴侍郎都那样轻松,何况蒋氏这样的深宅妇人,他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把这些人弄死。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去做这样一个计划?
要报复,无非是杀人诛心。
谢夷不急着杀人,那便是要诛心。
林知霁兀自沉浸在思索中,完全没有注意到谢夷周身逐渐冷冽的气息。
过了一会,亲随便将芍药送了过来。
芍药虽然经过清理,但头发依旧有些散乱,而且整个人神情惊恐,瑟缩不已。
谢平岳冷声道:“芍药,你究竟看到了什么,李管家又是怎么死的,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蒋氏皱了皱眉,怕芍药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也跟着略带警告意味地说道:“是啊,芍药你想清楚再说,我与将军都会为你做主的。”
她不说话还好,芍药一听到她的声音,脸上的惊恐更甚,跪在地上磕头:“夫人,你不要杀奴婢,奴婢错了,奴婢知错了……”
蒋氏呼吸一窒,厉声道:“你在胡说什么!”
芍药却像是被她吓破了胆子,把给韩婉和谢夷下春|药的事情都交代了出来,之后亲随果然在芍药的屋子里发现了那一包春|药。
蒋氏瘫软在地。
谢平岳的脸色都变了。
他不是不知道蒋氏善妒,与韩婉争风吃醋,只是往日都是小事,他也不在意。而如今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闹了这样一出,就是在整个上京权贵面前,把他的脸按在地上踩,怎能让他不愤恨。
蒋氏慌忙抱住他的腿:“夫君,妾身冤枉!”
还不等她辩解,门外却传来哭声,韩婉的婢女红着眼跪下来:“将军,姨娘……姨娘的孩子没了……”
谢平岳倒抽一口凉气,愤怒地一脚踹开蒋氏。
蒋氏被踹中心口,“哇”地吐了口血,面如金纸地倒在地上。
谢平岳嫌恶道:“来人!把这毒妇带下去!”
看着眼前这一幕,谢夷竟然缓缓地笑起来。
蒋氏被人拖下去,正好看到谢夷的笑容,她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瞬的惊恐,随即便是几乎要吃人的恨意,然而她被人堵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就带了下去。
林知霁透过谢夷的视力,将蒋氏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他突然意识到,蒋氏是在忌惮谢夷的。
可明面上,谢夷自小被丢在一个废弃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