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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如既往的临危不乱,淡定从容,跟医生沟通,安慰无措的母亲,联系其他家人。
或许是因为害怕。
害怕阿婆会出事,害怕不知所措的老妈会出事,害怕一切都脱离他的掌控,害怕辛苦支撑了那么久的一切又回到原点。
害怕去面对。
去面对那个亲手撕开他所有伪装,对他失望透顶的人。
脸上迟迟散不去的热辣,像是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的无能。
陈君颢低头看着手里那叠病历和单据,手指一紧,攥破了纸边。
然后又慢慢松开,把纸贴在心口,一点一点,仔细捋平整。
“仔!”老妈一瞧见他出来,立马红着眼睛跑上前。她也熬了一夜,路已经有些走不稳了,老爸追在后面扶着,“怎……怎么样?”
“没事了,就是要先回icu观察两天。”陈君颢扯出个笑,“爸,你带妈回去休息吧。”
老爸点点头,眉头却拧着,盯着他的脸,像是有话要说。
“我守着,没事。”陈君颢悄悄偏开些脸,接着说,“等把阿婆护理的东西送进去,我就回去。”
老爸又盯了他几秒,忽然伸手,一把抽走了他手里的病历。
“回去。”老爸说。
陈君颢愣了一下:“爸。”
“今天我休息,”老爸语气不容反驳,“剩下的我来,你回家。”
“你不熟流程,我……”
“滚回去。”老爸打断他,声音沉了下去,“该陪人陪人,该睡觉睡觉。”
陈君颢张了张嘴,又闭上,没再争。
他看了看老爸攥着的那叠病历,又看看老妈担忧的脸,默不作声地点下头,转身离开。
回家。
可家里空荡荡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把掉在地上的八音盒捡起来,把撞歪的茶几扶正,脱下外套,也褪下所有的思绪,倒头直接砸进沙发里。
“咚。”
红木沙发硬得硌人,浑身的骨头都撞散架了,可他一点都没觉得疼。
跟脸上和心口的滋味比起来,好像什么痛都感觉不到了。
“你就是个彻头彻尾,自以为是的懦夫。”
疲惫如同深海的淤泥,无声无息地漫上来,将他彻底埋没。
终于可以休息了,终于不用被消毒水的味道包围,不用听医生和护士反反复复的叮嘱,不用日复一日地帮一动不动的阿婆翻身、按摩、擦脸……
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艰难地翻了个身,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
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麻木和无力从身体深处翻涌上来。
他连挣扎一下的念头都没有。
小乃说的对。
他的确就是个懦夫。
困了。
又是一夜未眠,他现在理应直接大脑断片,睡个天昏地暗。
可事实是,他连闭上眼都做不到。
因为只要一闭眼,就会浮现起姜乃那双冰冷又失望的眼睛。
愣了会神,他突然猛地弹起来,翻出手机。
屏幕亮起,电量告急,通知栏里只有清一色的软件推送。
一条消息也没有。
没有姜乃的。
连一句质问,一声咒骂都没有。
彻底的,死一样的寂静。
姜乃不要他了。
陈君颢盯着那片花花绿绿的消息通知,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缓慢地、持续地施加着压力,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下意识点开微信,找到置顶的聊天框,手指颤抖着敲下一行字,又猛地停住。
-小乃,你去哪了?
-昨晚对不起,阿婆她……
“——操!”
一股没来由的火“噌”地窜上来,他抬手就把手机狠狠摔在了地上。
对不起,又他妈是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你还会说什么?!
陈君颢你就是个无药可救的白痴!
他喘了两口气,忽然笑了起来,捂着眼笑,嗤嗤地笑,自嘲地笑,笑得有些失控,连声调都在往上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