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姜乃跟着陈君颢下车,好奇打量着四周。
路边一排清一色的红胶凳,坐满了老人家,聊天的、听收音机的,叽叽喳喳热闹得很。
门口站着个穿西装的大姐,捏着小蜜蜂叫嚷:“啊——67号!67号五位!诶系王伯啊?早晨早晨,15号大台哈!”
不同于以前陈君颢带他去过的任何一家酒楼,这里没有光鲜夺目的招牌,也没有金碧辉煌的装修。
就只是一家藏匿在老街深处的普通饭馆。
门口的玻璃墙展示着水产箱,鲜活的虾蟹石斑鱼都在里头吐泡泡,门帘之后就是个大厅,大小不一的桌子井然有序,几辆点心车穿梭其间。
姜乃还在犹豫着该怎么拿号,手就已经被陈君颢稳稳牵住,带着往里走。
“有、有位?”他小声问。
“当然。”陈君颢笑得有点小得意,“这里可是‘我的地盘’。”
姜乃一开始还有点懵,或许是起床气后遗症带来的迟钝。
但看着陈君颢熟门熟路地跟门口叫号的大姐,引路的经理,上茶的阿嫲打招呼,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这货,可是个名副其实的交际花啊。
这里没有菜牌,也不用点单。
陈君颢讨了包阿公存放在这的铁观音,泡茶、啷碗,做完一套广式“餐桌礼仪”,就有小推车咕噜咕噜地停到他们桌边。
没等姜乃看清楚那推车上螺得有半人高的蒸笼里都有什么,推车的阿婶就已经听着陈君颢的指挥,噼里啪啦地摆了一桌。
香茜饺、叉烧酥、流沙包、椰皇挞……
“得,先咁多!”陈君颢说道。
“后生仔咁早嚟饮茶,识食喔!”那阿婶笑得眼睛弯弯,从腰间抽了张印满红格的单子,拿圆章咔咔盖了一通,夹在桌边的夹板上,冲姜乃也点点头,就又推着小推车往下一桌去了。
“不够再点,”陈君颢一边给姜乃倒茶,一边说,“这里好吃又便宜,我小时候经常跟家里人来。”
“怎么突然来喝早茶了?”姜乃一眼相中那笼金灿灿的干蒸,夹上一个一口咬下。
肉汁鲜香,蟹子弹牙,完全就是他理想中的味道!
“嗯……因为算是一种仪式吧。”陈君颢笑了笑,“这里是广州人一天的开始,也是我小时候记忆最多的地方。”
他说着,眼神掠过喧闹的大厅,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踮着脚看推车的小男孩。
“所以今天的故事,也要从这里开始。”
姜乃一边吃,一边听他讲,哪些点心要和老妈抢着吃,哪根墙柱后头藏人最不容易被发现,又是在哪撞上了点心车,被一笼笼虾饺兜了满头……
空间依旧,时间却叠压在了一起,带着熟悉的恍惚,就像是踏入了某个反复出现的,独属于陈君颢的梦境。
早饭吃得饱饱的,姜乃撑得都快走不动路,挨在陈君颢身上,消了快半小时的食才愿意动身。
重新坐上小电瓶,戴上头盔——他这才发现陈君颢买了对新的。
“你什么时候买的?”姜乃捧着自己那顶白色头盔,举起来仔细打量了一番。
很普通的款式,但头顶上印着一个“na?”。
“昨天。”陈君颢说着,把另一顶印了个“hao”的黑头盔戴上,“路过个卖电动车的店,搞情人节活动,看着好玩就也印了对玩玩。”
“为什么我的是‘na’,还带颗爱心?”姜乃戴好头盔,伸手搂住他的腰,“不应该是‘nai’吗?”
“因为na,i,hao啊。”陈君颢笑着说。
姜乃愣了一下,“啪”地把护目镜拍下来,脑袋往陈君颢背上用力一抵,耳朵悄悄红了。
“……好蠢。”
“不喜欢?”陈君颢偏头问。
“……还行吧。”
之后的路程,好像没有目的地,就这么悠哉悠哉地骑着电动车,迎着阳光走街串巷,还真有种“大王巡山”的既视感。
“这附近是我太婆以前的祖屋,”陈君颢介绍着,“她老人家还在世的时候,阿婆经常会带我来看望她。”
老城区里的路七拐八绕,姜乃没怎么仔细走过这一片,只觉得车水马龙的,看着复杂。
而陈君颢的声音却成了最好的向导,平稳而温暖,给他指着那些看似平凡的角落:
“那里转角以前是报刊亭,老板是个很好的阿叔,我每次去那买《知音漫客》,他都会免费送我一份海报。”
“这条巷后面以前有个土坡,上边有张吊床,我跟阿耀就带着我妹爬上去,她坐在吊床上,我们俩推,当荡秋千。”
“这里以前是家美心,每年我阿婆都在这里买月饼……旁边那家肠粉可好吃了,就是老板耳背,我说不要葱,他哗啦撒一大把……”
姜乃安静地听着,目光掠过陈君颢所指的每一处,看着阳光把彼此的影子拉长又缩短,投在斑驳的旧墙,或凹凸不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