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隐入书房。
下一秒,“咔哒”一声轻响,房门关上了。
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大人们吵吵嚷嚷地搓着麻将,扑克牌噼里啪啦地甩向桌面,瓜子果壳散落一地。
一切都是一片新年祥和,热闹得甚至有点无聊。
什么时候陈君怡被带走了,他不知道,也没太在意过。
刚上大学的七表舅向来都更喜欢陈君怡,不太喜欢他。
逢年过节,总会给她带辣条和棒棒糖,背着其他大人们一块吃。
没什么好羡慕的,那都是哄小孩的玩意儿,当大表哥的,当然要成熟稳重一点。
电视遥控器被阿婆要走了,大人们看起新闻,厨房里饭菜飘香。
书房门关着,安安静静的,只有去上厕所路过时,才偶尔听见里头传来几声小姑娘的笑。
有这么好玩么?
陈君颢心里也有过羡慕,但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跟阿婆上香拜神,帮姨婆拿菜摆筷,大人们都夸他听话能干。
陈君怡什么时候被带走了,他不知道。
反正她和表舅玩够了,到点自然会出来吃饭。
是什么时候开始,陈君怡再也不找表舅玩了,他也不知道。
更不明白为什么,连带着他也要被嫌弃。
不准碰,碰她一下就跟踩了地雷似的,砰砰砰地把人全炸开。
阴晴不定又娇横跋扈,哪还有以前乖乖跟在他屁股后面喊“哥”的小表妹的影子?
他有点讨厌她了。
可又忍不住去关心,忍不住照顾,就像亲妹妹一样。
身为独生子,他从来没羡慕过那些家里有兄弟姐妹的同学。
因为他也有,有一个看着出生,看着她从襁褓里长大,教她走路,教她喊“哥哥”的妹妹。
所有大人都拿这个小不点没办法,就只有他能叫她乖乖听话。
从什么时候开始,连他,陈君怡都不愿意搭理了?
九岁。
路灯“滋滋”闪动两下,彻底熄灭了。
穿堂风呼啸着掠过,卷起一片彻骨的寒意,渗进四肢,蔓延直至心口,化作一片无法言喻的,混杂着暴怒、恶心、自责的烈火,“轰”地把大脑里绷紧的弦彻底烧断了。
陈君颢猛喘了口气,手指不听使唤地颤抖着,紧紧抓住陈君怡的肩。
“他……碰你?”声音嘶哑得仿佛被砂轮打磨,他几乎是硬掰着,把陈君怡从怀里拉出来一点,眼睛死死盯着她,“怎么……碰的你?”
陈君怡的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唇齿轻颤,整个人抖得像筛糠:“和我……玩。”
“玩什么?!”陈君颢强压下怒火,声音沉得像冰。
“植物……大战僵尸……”陈君怡抽噎着,断断续续地挤出些只言片语,“泳池……要放植物……”
“然后呢?!”陈君颢逼问,手指无意识收紧,深深掐进她的棉服里。
“荷叶……好贵……”陈君怡绝望地闭上眼,呜咽里仿佛染上了几分孩童般呓语的腔调,“舅哥说……捏一次豆豆……放一棵……好不好……”
“我说……好。”
“好痒……”
“不要摸了……”
“我不想玩了……不行,僵尸来了……”
“不要出声……要乖乖的……”
“哥……”
……
陈君颢听着。
每一个破碎的字眼,都在耳边汇成一段尖锐的嗡鸣。
陈君怡支支吾吾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咬紧下唇,只剩下肩膀在他掌心下剧烈地、无声地抽动。
那些压抑的,每一下都仿佛耗尽心力的呜咽,都像把无形的钝刀,一刀一刀地,狠狠剐蹭他的心脏,将那些迟到的、铺天盖地的悔恨和怒火,无情地凌迟。
“哥……”
陈君怡微弱的气声让陈君颢猛地一惊。
“我……好疼……”
他这才惊觉自己掐在她肩上的手,像把失控的铁钳,快要绞进她血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