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两个人,躲在避人的房间里,嘶哈嘶哈。
乔之霁总不会跟余予笙说,背不出公式就打屁股吧。
程巷觉得,她到底继承了亲妈马主任的居委会大妈属性。她现在不想喝什么【菠萝的快乐】,她想泡一杯茶,抓一把瓜子花生,二郎腿跷起来,摆出巷口吃瓜的标准姿势。
乔之霁摇摇头:“不在你房间,在你家餐厅。”
“为什么?”
“因为那里桌子很大。你学习的时候,喜欢把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摊开来,课本,笔记本,草稿纸,铅笔,水性笔,圆规,耳机线,口香糖,薄荷糖……”乔之霁说着微蹙了下眉:“你怎么会有那么多东西?”
这点跟程巷挺像的。
陶天然也总问程巷:“你怎么会有那么多东西?”
乔之霁继续说:“你家餐厅是玻璃顶,可以望见那株巨大的梧桐,春天叶子落在玻璃屋顶上,到秋天时变黄。你说我们好像是沉在水底的两个人,一仰头,看见水面的阳光和落叶。”
“然后呢?”
“然后,”乔之霁的指尖在咖啡杯壁轻轻一叩:“我发现了你的日记。”
“再然后呢?”
乔之霁的眼神很冷静,可她的嘴唇微颤了颤,说:“我吻了你。”
程巷的心脏微微麻痹起来。
她甚至不知这是余予笙的灵魂在作祟,亦或根本就是她自己的感触。
她也曾和陶天然躲在她家的卧室里,她靠着梧桐树干翻着秦子荞借她的一本末世小说,陶天然坐在她身旁,捏着手机回复消息。
初春茂密的梧桐树冠随风摆荡,哗啦啦的声音,似一阵雨落在了灰瓦屋顶上。
她用穿起球白袜子的脚尖轻碰一碰陶天然:“嗳。”
“怎么了?”陶天然的指尖顿一顿,又继续敲,飞快打完输入框里的一行字,点按发送。
程巷指指头顶:“你听,我们好像躲在水面下的两个人。”
陶天然将手机放回裤子口袋,那天她穿一条西裤款式的五分裤,露出两边莹白的膝盖,休息日也穿衬衫,不过没那么硬挺,稍软些的亚麻材质,领子塌下一边,露出小半截锁骨。
她一抬手,将程巷搁在床头的小小一架收音机扭开。
那收音机是马主任的街道办活动领回来的,正面印着“献血光荣”,反面印着红十字会的标志。
陶天然随手不知拧到了什么频道,里面在低低的唱一声歌,音质不好,带些微的电流音:
“安静的巷口,单车和人交错经过/
安静的巷口,移动/
安静的巷口,我还没准备好回家……”
这应该是一首有些年头的歌,民谣嗓的女歌手带淡淡哑音,听起来有些哀伤。
陶天然的视线落在程巷的唇上。
程巷这姑娘哪里都是细细的,五官眉眼都是细细的,唯独一双唇透着些丰腴。
夕阳天光透进来,在她下唇的右半边凝成一枚小小的光点。
陶天然望着那枚小小的光点:“我们像两个藏在水面以下的人,所以呢?要做坏事吗?”
程巷望着她,喉咙滚了滚,捏着手中小说的书脊。
陶天然看她一眼,坐近一寸。
她皮肤纹理里透出天然冷淡的香气,以前往往这时候,程巷已紧张到闭眼了。可今天她没有,她抬手抚摩陶天然薄削的唇瓣,用细细小小的声音叫她:“陶天然。”
陶天然说:“闭眼。”
程巷摇摇头:“我不想。”
陶天然阖上眼,略一倾身,吻了过来。
程巷手一松,指间的小说掉落在床上,哗啦啦不知翻到多少页去了。可程巷始终睁着眼,望着陶天然纤而疏落的睫,和眼尾边两粒轻轻颤动的小痣。
收音机里继续带着电流音唱:
“两个人之间的字眼省略许诺/
孤独中的快乐不能用来解决失落……”
程巷蜷缩着身子靠住梧桐树,努力睁大眼,承接着陶天然的这个吻。
怎么办呢。她甚至觉得自己只要眨一眨眼的话,眼泪就会落在陶天然高挺的鼻梁上。
随着陶天然倾身的动作,口袋里的手机一半滑落出来。
程巷哑着声音叫她:“陶天然,你的手机要掉了。”
“嗯。”陶天然闭着眼继续吻她:“不管。”
程巷舌尖被陶天然勾着,垂眸看着陶天然的手机滑出来一点、又滑出来一点,最终落在地上,嘭的一声,摔碎了玻璃膜。
程巷终于闭上眼。
陶天然动作一顿:“你哭了?”
“没有。”她伸手勾住陶天然的脖子,不让陶天然离开她的唇:“没有陶天然,我们继续。”
两个年轻的女孩子,好似藏在落满梧桐叶的水面下安静的接吻。
该怎么说呢,程巷心想,我甚至不是因为想跟你做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