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人精心准备。她年纪更长些,四十出头,左鬓发丝有块天然的白,又酷又优雅,与她的太太在国外结婚,相伴已十三个年头。
她笑问程巷:“特色美食敢吃么?”
程巷点头:“没问题。”
怎么说呢,她这人挑食,但又被马主任锻炼得很勇于挑战新事物。毕竟马主任这位伟大的母亲,在家里没菜又懒得出门去买的时候,是会拿草莓炒肉的。
然后哈哈大笑的看着小小程巷皱眉。
哼,恶趣味。
合伙人笑着指指面前一盘咖喱。
程巷看着优雅白瓷碟里支棱出的小胳膊小腿:“这是?”
“果蝠。”
“……什么蝠?”
“果蝠,当地一种只吃水果的蝙蝠。”
程巷的刀叉顿住。合伙人和她太太轻轻的笑起来。
这顿饭摆在别墅的露台,头顶是巨大的椰子树,不远处海浪轻拂,搅动着银白月光。
餐桌上点着数支高低不一的蜡烛,有种独属于热带的随性浪漫。
乔之霁在与合伙人聊天。程巷瞟一眼坐她对面的陶天然。
陶天然这人,吃饭怎么那么奇怪啊。
你也不能说她没在吃东西。
她从未放下过刀叉,只是将食物分成无数的小块,叉起一小块送到嘴边时,若恰有人同她说话,她便将银叉又放下来,扭头去答人的话。
简直看得程巷气闷。
陶天然其实是个很擅于交谈的人。这绝不是说她话多,而是说,她看人好像从来不是看整体,而是用眼神将人身上闪闪发光的部分择出来,镶嵌成珠宝。
合伙人想送给太太的一枚白钻戒指,一顿饭已聊得初见端倪。
合伙人笑道:“明天就是除夕,我们吃饺子怎么样?”
饭后程巷回到卧室。
这实在是栋很美的别墅。复古红砖配棕榈风格的尖尖屋顶,月白薄纱床幔似一个海风拂动的旧梦,白瓷猫脚浴缸边搭高支棉绒浴巾,配的浴球带当地特色的椰子清香。
程巷却没心情,一个人往海边走去。
想不到,有人比她更早的在那里。
一个颀长背影,往着月光铺洒的海面走去。
“哎!”程巷慌得大喊一声。妈哟,别被她碰上什么人想不开吧。
颀长纤薄的身影回头,月光下,照见陶天然一张静定的脸。
“吓死我。”程巷拍拍胸口走过去:“陶老师是你啊。”
既然是陶天然就肯定不会是想不开了。
人家是情绪稳定十级大师。
程巷已洗过澡,懒得弄湿鞋袜。却见陶天然站在一片海浪间,月光潮湮没过她脚踝,程巷瞥一眼,她一双暗米色乐福鞋放在一旁,一只招潮蟹正挥舞双钳游走而过。
陶天然忽然问:“什么感觉?”
“嗯?”
“你白天也踩过这些浪了对吧?”陶天然问:“什么感觉?”
“你不是正踩着吗?”
“我是问你。”
“就,挺凉的还。”程巷想了想:“有点痒,像有人在舔你的脚趾。”
诶这说法是不是有点流氓。
立在月光下的陶天然却点了点头,海风拂动着她的黑发。
程巷忍不住向前一步:“到底什么意思啊,陶老师?”
陶天然低头望着自己被浪潮湮过的脚背:“我就是想知道,对世界触感更强烈的人站在这里,是什么感觉。”
如果是程巷坐在驰骋于海岸线的敞篷车里。
她是否会对着海风伸出自己的一条手x臂,虚张开手指让海风滤过,笑得很大声的说:“我好撑啊陶天然!我喝了一肚子海风。”
如果是程巷站在这片细白沙滩的浪潮里。
她是否会来回来去的走,时不时去查看自己放在岸旁的鞋袜有没有被海水浸湿,又走回来,拎着裙摆对陶天然笑:“好痒啊陶天然!像有人在舔我的脚。”
陶天然从浪里走出来,拎起鞋袜,对程巷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独自往别墅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