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程巷便是在那时望见陶天然的。
陶天然竟也在这酒吧里。先前掩藏在人群中,此时随着舞曲更迭更多人下场,她坐在吧台边,一张清寒的面孔露出来。
对面坐着两个欧洲人,看起来,是客户约她在这里见面。
程巷扣着耳机,望着陶天然方向,话却是对着秦子荞说的:“你说你从没对什么人心动过对吧。其实,你很幸运。”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程巷挑挑唇:“其实不像中毒,而像地球进入一次冰期。”
她摘下耳机,重新扣回秦子荞耳边之前说:“你仔细听,冰期降临时,有嗑哒嗑哒细碎的声音。”
她说这话时仍望着陶天然。
陶天然这人真够绝的。放眼酒吧里只有她和程巷二人穿衬衫,可程巷的衬衫是软塌塌贴身隐隐释出某种风情,属于原主余予笙的风情。相较于程巷的“放”,陶天然是绝对意义的“收”。
一身挺阔的白衬衫比大学时穿得更熨贴保守,扣子好端端系到最上一颗,只露出天鹅般纤长的颈项,淡青色的美人筋。
她坐在一片人为造就的冰原里,诠释一种天然而绝对的冷感。甚至对需要讨好的所谓“金主”,也仅是一种疏离的礼貌。
你看向她,睫毛被割伤。
耳机里“嗑哒嗑哒”的碎响,是地球结冰的声音,也是你的骨骼随之结冻。
于是你眼睁睁看着她,心脏继续蓬勃,四肢百骸却动弹不得。
这与“中毒”是有区别的。毒你可以选择饮或不饮,可当地球的冰期来临,所有生物都逃脱不得,你站在原处,看着她席卷过你的生命。
当你终于发现,耳机里“嗑哒嗑哒”的声音,原来是你的心跳。而她无知无觉,只是一场自然飘落的雪,降在你头顶。
程巷突然很大声的:“哈!”
秦子荞被她吓一跳,摘下耳机:“你干嘛?”
这位大小姐上一秒还眼神定定的玩文艺,突然又笑得这么中气十足,精神分裂啊?
程巷替她摘下耳机往电话亭一扣,牵住她手腕:“走走走,跳舞去。”
“你其他朋友们呢?”
“喝酒呢。”
“你不去找她们?”
“不瞒你说,”程巷严肃看向秦子荞:“其实我有美女恐惧症。”
“……你自己不是美女?”
程巷又哈一声。是啊是啊,余予笙这具皮囊当然是美女,以至于她每晚洗澡都觉得在占人便宜似的,偏偏浴室里硕大一面全身镜,她都不好意思往里面看。
程巷跃入舞池,跟秦子荞说:“我再给你买个包。”
“哈?”
“还请你去韩国旅游,打那什么大猪蹄子针。”
“……大、大猪蹄子?”秦子荞反应两秒:“你是说胶原蛋白美容针吧。”
“就那么回事吧。”程巷一挥手:“你还想要什么?我掏钱。”
“为什么?”
“想让你肆意妄为一把,别管什么钱不钱的。”程巷哈哈哈的点自己鼻尖:“你看我像不像心软的神?”
“我看你像心软的神经病。”
“总之,”程巷点点陶天然所坐的方向:“待会儿我跳舞的时候,你帮我盯着点她看我没有。”
“陶、陶天然?!”秦子荞傻了,陶天然怎么在这?
程巷已在舞池内站定,往后仰头拨松一头浓密的栗色卷发。当电子舞曲响起,她并不夸张动作,只是带着魅惑笑意小幅度抖动双肩,跳到兴头,往后塌下柔若无骨的腰肢。
她早发现了,穿越到余予笙体内后,她一颦一笑的小动作间时有原主的媚态。
下腰起身时,她翕动睫毛魅笑着将陶天然的倒影,一点点纳入眼眶。
早就想好了的。
一年前倒在斑马线上,程巷在望着像女孩子哭过的脸的天色时,早就想好了的。
如果人生能够重来一次,她希望自己有颜有财、有胸有屁股,活得五光十色,活得恣意妄为。
她知道跳舞时身边人都在看她,目光似射灯一样烫在她身上。甚至包括正在喝酒的陶天然,尽管那目光不含温度,只是一名珠宝设计师,对美的一种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