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叹一声,终是没有打断她的兴致。目光下移,随着舒仪的轻晃,腰间泓水似的碧光呈水波荡漾,琮琮发出清音,那是一枚双玉环扣,样式古朴,极为少见,一环上鱼纹栩栩如生,另一环却是莲花盛开绯糜,两环相套,映着光照正如鱼嬉彩莲。
“好看不?”舒仪故作神秘地轻声说,“鱼,余也,莲花,取自连连发财的意思。我这可是求财的法宝。”
听到她的解释,尉戈有一瞬的无语,转而想到如今朝廷的赈灾的银子已快用完,而重修大堤的钱尚未落实,这才有些明白,略一沉吟,眸中深藏笑意,他轻声道:“昨晚沈阀派了人来,带来大笔银两,说是给王府些许资助。”
舒仪好奇这“些许资助”到底有多少,尉戈悄悄比了个手势。
她倒吸一口凉气,口气有些酸:“这还叫些许资助……沈阀真是财大气粗。”
尉戈道:“沈阀素来和父王交好,这次前来也有示好之意,只是这笔钱才数目过大……”
舒仪惊异地看了尉戈一眼,她记得刚进王府之时,他对老王爷的称呼还有些犹豫,如今却已经能那么熟口,这其中变化不可谓不大。稍一转念,她说道:“商人重利,侯爷如今在昆州一番作为,自然能引来沈阀的关注,何况还有老王爷的一层关系在。”
“你的意思是收下这笔钱?”尉戈饶有兴趣地挑起眉峰,“你也说过,沈阀是商户,利字当头,不做亏本买卖,这笔钱也不会是白白送给王府,将来肯定要连本带利的归还。”
舒仪眼眸一转,笑地轻慢:“到时候死不承认收了钱就是。”
尉戈语塞,脸上禁不住有些抽搐。眼前这个哪是门阀闺秀,分明是个无赖。
仿佛是看穿了尉戈所想,舒仪顽童似的笑意更浓:“侯爷不必忧心,等沈阀来问侯爷要这份人情时,侯爷必然已是一方镇侯,位及人臣,到时候,侯爷该高兴才是。”
她发上有一颗明珠,此时随着她笑声荡漾亦轻轻颤动,迎着日头熠熠生辉,流光回转,刺进尉戈的眸底,他的心徒然一颤,几乎是要随着那耀眼的光芒飞扬起来。
第15章
永乐城的西郊建有明堂祠,昆州王三次退弩兵,便被供奉其中。其地势极好,西有草原,东有群山,还夹着一片面积巨大的密林,林旁溪流潺潺,是田猎的上佳之处。宁远侯一行抵达明堂祠时,苍龙旗早已列队等候多时。
天地间骤然静穆下来。
天青色的军旗在风中飘扬,猎猎欲飞。天空中的云朵像是千丝万缕牵扯不清的棉絮,层层叠叠地在汇聚在黑甲骑军的上空。这犹如在众人面前打开另一幅画卷,成千的陌刀当着阳光透着簇簇寒光,直逼人来。
呈列肃立的黑甲骑军静静地等待着宁远侯一行的到来,当前一人身披重甲,腰悬利剑,身形如山,立于骑军之中尤为显眼,他单手按住剑炳,徐步向前。
他迈的步子极为方正,不疾不徐,自有一种豪迈果决的意味。
侯府一众侍卫簇拥着宁远侯踏上高阶,在苍龙旗迫人的气势下,众皆寒蝉。
那黑甲将军来到宁远侯面前,单膝跪下,身后列阵的骑军也都伏下身去,无人出声,铠甲摩擦形成金属的清鸣。
“老将蔺涛,参见侯爷。”
他声如洪钟,靠近的几个内侍情不自禁都退了两步。听到他自报名号,不少人都露出崇敬的表情。
宁远侯亦是动容,快步上前,亲手扶住蔺涛的双臂,叹道:“久闻‘雷将’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待蔺涛站起身,尉戈拱手为礼,做出晚生的模样:“我对将军慕名已久,父王常提起将军之名,将军随父王三次征弩,战功赫赫,如今对我行此大礼,如父王地下有知,也必然怪罪于我。”他说的极为自谦,音调中隐隐泄露出激动。
蔺涛抬起眼,双目炯炯,先是环视一圈,最后把目光定在尉戈身上,眸光闪动,说道:“侯爷言重了。王爷对老将的知遇之恩,老将磨齿难忘。侯爷是王爷之子,我等不敢不敬。”
他话语中对老王爷敬重无比,神态间对着宁远侯却有些长辈的味道。尉戈心下明白,自己没有军功,在军中毫无根基,完全靠着昆州王的福荫,要这个军功累累的老将发自内心的尊重,那是万分困难,他苦笑了一下,将这念头压了下去。
舒仪远远站在人群之中,仔细看那蔺涛,两鬓已经斑白,这位名震西南的大将今年也已经五十开外了。昆州王杜震一死,昆州的支柱就剩下他了。
他声名在外,在苍龙旗中有着无可取代的地位,难怪能不将新的昆州之主真正放在眼里。
祠堂里焚起了香,远远地四散开来,宁远侯带着一众人走了进去,蔺涛也带了几个将士跟随其后,其他人只能留在祠堂外。舒仪本也可以跟着进去,她心知祭祀礼仪十分繁琐冗长,便选择站在外面。倒是舒轩,因为王府侍卫由他一手调(tiao)教,肩负宁远侯安危的重责,只能随同宁远侯进明堂祠。
余下的人挨次列站,直到廊下,舒仪也站在其中。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