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没事,你干嘛。”她几乎笑出来,“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等到汤玉玮上了黄包车,她慢慢走回家去。一仰头,看见头顶一轮明月,明亮清朗。其实若非两人的心靠得近,如何能想到这样的主意?若非无意识地靠得近,怎么会想到说出这样的建议就有管人闲事指手画脚的嫌疑,因此怀疑起自己在对方的世界里站的地位。若非如此……
仿佛这两颗心突然很远,又一下子被拉近,真正地靠得近了。是为什么呢?自己为什么要对汤玉玮坦白父亲的事?似乎十年前也是如此,有时候她没有刻意做什么,就像汤玉玮也没有刻意做什么,她们都只是顺其自然,就冥冥之中走到了这里。
也好。
她到家了,举步缓缓踏上楼梯。
作者有话说:
{21}费穆指导的电影。
{22}周璇是1940年上映的、张石川指导国华影业公司出品的这部《西厢记》的主演,而林楚楚是1927年曜的《西厢记》的主演。但周璇演的是红娘,林楚楚饰演的则是崔莺莺。下文的慕容婉儿才是40年版崔崔莺莺的扮演者。
{23}李霞卿女士,艺名李旦旦,一生颇为传奇,荣誉计有:中国第一位领证合格的女飞行员、中国第一位女跳伞者、中国第一位创长途飞行纪录的女飞行员、第一位获准在中国合法飞行表演的女飞行员、中国第一位民航女飞行教师、中国第一所民航飞行员学校共同创办人、唯一曾在南北美洲长途飞行的中国女飞行员、电影史上第一位花木兰主演员。大家可以去看一下她的一生故事,真是了不起。
{24}马君武《哀沈阳》之一,1931年11月20日刊登于上海《时事新报》,讽刺张学良。此事之后胡蝶辟谣过许多次,证明九一八与她无关。
第六章
因为裴清璋喜欢古诗,所以汤玉玮从兰心大戏院的朋友那里弄了两张《大地之歌》{25}的票,请她一道去听。两个人都听不懂德语,又请人弄了一份台本来,德语原文下面对着法语原文{26},裴清璋看了就笑,“咱们两个人还要隔着两种语言,去读自己的母语!”
“唱的是德语,没办法。”汤玉玮笑道,“你能看出来原来是哪一句吗?”
裴清璋笑着嗔她一眼,“其实只要知道那儿是一句话,就能背出来。比如你看,这么长的一段——”说着,手指滑过,汤玉玮没看本就看不懂的德文,只看裴清璋的手指去了,“其实就是两句,‘悲来不吟还不笑,天下无人知我心’。”说罢摇摇头,“话多。”
“那下面这句呢?”她用眼神指了指下面同样长的两句话。
“这个应该是——是‘君有数斗酒,我有三尺琴’。”
“啧啧,中文只要十个字,这些人倒要翻译出来个十七八个字才罢休!”
裴清璋愈发笑起来,眼看要越过笑不露齿的规矩边缘,“他们后面不还用了钱起的《效古秋夜长》吗?你看,这四行字,只等于一句‘秋汉飞玉霜’!要我说——”裴清璋合上本子,与她一道起身走出观众厅,“往正经里想,是为了凑成一句歌词好唱;往不正经里想啊,就和你们记者行业一样的,有时候多爬几个无关紧要的字,多挣几个钱呐!”
汤玉玮被谑了,不轻不重地反击起来,“好啊,你在这儿等着我!你倒是说说,汤玉玮写得稿子,几时有这凑字的事?嗯?我是编派了‘下马饮君酒,问君何所之’的之,还是‘君言不得意 {27}’的意?”
她行动上不依不饶,语气上倒不尖锐,裴清璋轻轻摆摆手,“想不到你也记得。”
“我记得的不多,毕竟能欣赏的本来就少,能记得一个王维就不错了。前面那一首,不是说是孟浩然的什么——”
“《宿业师山房待丁大不至》。”裴清璋脱口而出。
而汤玉玮只能摇摇头,“我只记得我喜欢的那一句,‘松月生夜凉,风泉满清听。’还是刚才从本子上现看的。”说罢就开始嫌弃自己,裴清璋安抚道:“快别,你要这样,我也开始了。”意即开始说自己学这些东西更没用处,于做公董局的秘书无益,也没有科举可考,作诗就能当官的年月已经是千年以前,种种种种,汤玉玮那天好不容易才劝好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走,”汤玉玮说着就挽起裴清璋的胳膊,“我带你去后台逛逛。”
“好端端地去后台干嘛?”
“好端端地,有我这么一个有资格可以随意出入后台的人,干嘛不去?”
裴清璋没反抗,跟着就去了。汤玉玮的确别有门路,就像她在百乐门也有熟人一样,前边的人还要仔细检查呢,一看后面是汤玉玮带着人,直接就让进去了。“怎么查这么严?”进去之后,裴清璋一边看着演员剧务进出化妆间更衣室忙碌无比一边问。汤玉玮在一旁颇有绅士风度地护着她,道:“你忘了?38年,76号不是还放了炸弹吗?是剧场发现得快,不然不知道出多大事。”
“那问题,这样查就能发现吗?”裴清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