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斥道:“佛前跪下!”
谢湘江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但听得慧远大师的声音,温润醇厚抑扬顿挫,又分外的冰冷严厉森然无情。
“慈恩寺在家弟子湘江,于众目睽睽之下与人赌命,争强斗狠全无悲心,君王在上,言行无度骄妄无状!不感国主恩,犯妄语戒,险犯杀戒,着令戒堂行杖二十!”
这些话谢湘江她大致听懂了,但其实有一点迷糊。
是不是说她与青阳子赌命,逼着青阳子以全观上下为注,咄咄逼人杀心过重,事后又嬉笑而过,全不作数,耍弄人心。所以她犯了妄语戒,还差点杀了人家全观上下七十三口犯杀戒,所以师父要打她?
可是,她自己也是逼不得已啊!分明是青阳子先找上门欺负自己啊!她也没想着杀人,那不是想着逼迫青阳子别赌了吗?再说最后她要是不嬉笑而过,说话不算话犯妄语戒,难道她真的要人家全观上下七十三口人的命啊!
还说她君王在上言行无度,好吧,她当时是得意忘形忘了皇帝陛下那茬了,敢情当时没骂是要领回来打的?
谢湘江的脑子里一时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堆,却是在慧远大师的积威之下,一句也没敢解释求饶。
不是,她与慧远大师第二次见面,哪来的积威啊?
一定是慧远大师掌管全寺上下,当家日久铁面无私攒下来的积威吧。
行了。人家是亲师父,占着为师的名分,自己遇到危险人家是真来救命的,他要打那便打吧。蒙师长护佑,势必得承其管束。再说人家骂的也不是不对,她确实言行无度骄妄无状,一贯剑走偏锋了些。
可是这上来就噼里啪啦一顿打,她这还怎么去见师祖啊?
不惟谢湘江内心戏丰富。一旁的慧云法师也是傻眼了。平生三十年,不不,有史以来一千多年,没见过没听过,在家弟子犯了错,会被当家的住持师父叫到戒堂里来训诫责罚的。
这,这于理不合。不不,于理是合的,但于规矩不合啊!戒堂是惩戒出家众的,不是来惩戒在家众的!
可是当家师兄下令了。当家师兄要责罚自己的弟子,他,他还是听从了吧!
于是慧云法师硬着头皮上前对谢湘江道:“湘江师侄,请。”转头又对小沙弥道,“慧空跟上!”
这小孩不跟上不行啊,被惩戒的是千年难遇的在家女弟子,他不敢一个人行戒杖啊!
谢湘江懵懵懂懂地跟着慧云法师进了戒室。戒室里物件不多,有一个供人趴伏的宽凳,一面墙上供着大小戒尺和戒杖。
谢湘江有些害怕,畏缩不敢上前。而慧云法师已经在宽凳旁就位,等了她半晌,只得催促:“湘江师侄请。”
谢湘江是横着一条心趴上去的。她抱住凳子,只觉得身下的凳面有一种令人胆战心惊的寒凉。
慧云法师扫了一眼那排好的戒杖。当家师兄没说大杖小杖,但是瞧着谢湘江这小身板,他很是主动自觉地捡起了最小最轻的那根戒杖。
当家师兄要打,但打的是自家一会儿要去见师祖的弟子,小惩大诫,又是个女孩子,让她知道疼受到教训就是了,出手得讲究些力度和技巧。
可就是慧云法师甚是讲究力度和技巧挥出的戒杖,打在谢湘江的屁股上,让她痛不欲生!
只穿着轻薄的夏衣,那一杖下去,伴随着呼啸的风声凶狠地咬进肉里,谢湘江顿时觉得自己的整个屁股都被砸扁抽裂了,疼痛就像是长了脚生了根一般,沿着大腿浮上后背,极度地喧嚣叫唤着。
只一杖,谢湘江就“嗷”的一嗓子尖叫,被打得哭了!
真的真的是太疼了!
慧云法师却被她的尖叫声吓了一跳,手一抖,戒杖顿在半空里就打不下去了!
他这一愣神犹疑,就听到慧远大师那从佛堂里传出来的浮冰碎玉般严厉的声音:“噤声!再让我听见哭叫,加罚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