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向寿阳城,“囤积尸体?”
“尸体堆在外面,也会阻止攻城军队的进攻,石头一层城墙,腐肉尸骨又是一层城墙。污染周围,让攻城的军队不敢上前,甚至必须躲远。你看刚才的巡逻队,都只是远远的射一箭,任由野兽吃掉。加上这些尸骸的姿势——”
“你怀疑守军也不是什么好人?”
“人界的战争里,有多少交战双方是好人呢?”霓衣耸耸肩,“就是仙界魔界妖界,也没多少。”
“那——”
“咱们进去看看。”
第二十七章
“咱们进去看看。”她说,看着对面唐棣有些诧异的眼神,一时不知如何继续说下去。
上柴山的路上她就恶心得要死,被腐臭吸引来的食腐动物成群呱噪,“陈陈相因”的浓烈臭气简直具有重量压人心头,更不要说触目惊心的花样颜色,每一样东西都和她的秉性相背离,这是个绝不适合她呆的天地。要是早知道事情如此,她连飞都不想往前飞,直接不干了。但她来了,还一连呆了好几天。她怀疑自己的用心之余,还怀疑自己没有把嫌恶之情掩盖好,以至于漏在脸上,叫唐棣看见了,才会这样主动地提出,要独自处理那些血淋淋的部分。
她?是她想一想那脏兮兮的狗头都恶心,就是一只普通的流浪狗她也不见得会上手摸,何况这邪兽?炎魔地里怕就是这样的东西!不不,甚至炎魔地里的那些东西不长毛!
那一下的出手她是带着强烈的厌恶,因此也砍得利落。
但你说她只是厌恶肮脏和血污吗?不。眼前可见的肮脏是可见的,是那些不可见的肮脏造成了可见的这些,以战争为刀斧,砍杀血肉也砍出人心的险恶丑陋。谁说饕餮是贪食?倒是上古的人类,虽然没有见过饕餮的样子,却在自己的生命里找到了最相似的代表:战争。
她厌恶战争,无论在哪儿。从她的角度来看,战争残暴不说,也毫无意义。天道有时也是残暴的,然而究竟有个用处有个目的,战争有什么目的?战争争夺来争夺去,那“战利品”难道不是毫无价值的东西吗?城池,财宝,名声,权力,死了不就什么都没了?名声还有,可死后的名声不都是任人糟蹋的?凡人用战争互相族灭,根本就是用极为珍贵的东西——他们仅有的短暂生命——去换取毫不恒久随风聚散的东西,如流沙上筑塔,宇宙洪荒里刻舟求剑。
在魔界这样的事就少些。虽然说不能完全没有征伐,征伐也不是完全不为了名利和从生命长度来说照样是虚无的东西,但从未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至少——想到这里,她停了一下,这一停顿让她自己都心惊——至少从她自己知道的来说,在她这番离开之前,就听到有些小妖们传说“有些妖怪越来越像人”的话。
越来越像人?她问。小妖们总说不清楚。不过小妖稚气,思维不明,也无怪。后来在黎黛那里时,又听见这苦主说,有些妖越来越近人了,只有魔还是魔。
只有魔还是魔?她不知道黎黛这是恭维自己还是什么,那神色实在不像恭维,黎黛后续又没有再说什么,她也没往心里去,毕竟她虽然不像有些妖魔那样鄙夷凡人,也实在不把凡人放在自己眼里。现在看着战火绵延,实话实说也是头一次见,倒觉得“妖越来越近人”这话听来有些悚然,甚至恐怖。
原来之前听到的那些争斗,不仅仅是争斗而已了。也许同样的事情正在自己的“家乡”——假如逍遥谷称得上家乡的话——蔓延开来,或者迟早会蔓延开来。想到这里,不觉哀叹,三界众生谁能得免?无谓的争斗也许就是消化多余产物的一种方式,是我们内心自筑的枷锁牢笼,比如愚蠢,比如残暴,比如自私,是我们自己的修行、发展、进步的上限,无论是人是魔是妖,所要降服的分明是最难面对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