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祝安有种怒极反笑的冲动。
他扼住对方手腕,逼宁惟远直视自己,声音低沉:“聊聊。”
宁惟远别过脸,“聊什么。”
裴祝安盯着这副罕见的、拒人千里之外的排斥模样,牙根发痒。他最恼火的就是宁惟远有话从不直说的性子,以前总能被轻易勾出火气。
但现在,alpha只觉得无奈。
“又闹什么脾气?”
宁惟远推开他的手,垂下眼,将两份文件推到面前。
裴祝安心底隐约生出不祥预感,唇角笑意渐渐收敛,拿起其中一份,挑眉,“什么东西?”
宁惟远声音很轻,言简意赅。
“腺体摘除协议书,医生说,需要家属签字。”
裴祝安呼吸骤滞,足足平复数秒才云淡风轻地开口:“那另一份文件呢?”
宁惟远喉结滚动,声音艰涩,却异常清晰:“既然我们两人之间已经两清了”
以彼此的默契程度,不必说出后半句,裴祝安就已经了明白他的意思。
alpha登时被气笑了,“哦,原来这是想和我结束关系。”
裴祝安怎么会不明白陈恪的真实意图。
腺体的康复过程需要巨量的信息素作为支撑,即便裴祝安还年轻,身体却也难以承担这种程度的消耗,几乎可以预见,被拖垮只是时间问题。
宁惟远不想让这一切发生。
但即便清楚这点,裴祝安仍觉得心脏蓦地被刺了下,他牙关紧咬,死死凝视着面前这张苍白清俊的面孔。
宁惟远沉默着,下颌紧绷。
他能清晰感受到alpha的怒气,对方的手指甚至都在微微发抖,像是恨不得抓起文件摔在自己脸上。
室内死寂压抑,几秒后,空气中蓦地传来一声冷笑。
“我还以为这个会派不上用场——”
桌面多出一个文件夹。
是裴祝安的。
alpha淡淡开口:“你救过我的命,也把人工腺体的技术给了凌山,于公于私,我都欠你不少。但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没理由拒绝你的选择——想断绝关系,我不拦着,陈恪,我支持你的一切决定。”
他继续说:“文件里面有凌山集团的股份和几处房产,足够解决后顾之忧。以及,如果你希望,从此以后,我不会再打扰,更不会主动出现在你面前。”
“陈恪,祝你自由。”
宁惟远的眼睛愕然睁大,像是难以置信。
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几乎是瞬间,他陷入暴怒,胸膛剧烈起伏,猛地一下把桌面东西尽数扫落在地,巨响过后,宁惟远目眦欲裂,声嘶力竭:“裴祝安,你敢——”
裴祝安却叹了口气,轻声说。
“陈恪,你不能这么双标。我只是尊重你的决定罢了。”
宁惟远死死地盯着alpha,眼眶蓦地红了。眼泪顺着脸颊慢慢淌下来,他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喉间哽咽,只能发出几个模糊的颤音。
裴祝安却听懂了。
他在说,裴祝安,你不能抛弃我。
裴祝安俯身,将散落在地面的东西一一捡起,重新放在宁惟远面前,一言未发,然后轻轻攥住对方的指尖。
“你看,你明明根本不想这么做,为什么还非要试探我。”
alpha口吻温柔,像是在耐心引导,宁惟远的泪却流得更凶。
他开口,声音带上几丝咬牙切齿的恨:“我不试探,哪知道其实你早就想摆脱我了——裴祝安,你甚至都没有半句挽留!”
裴祝安却反问:“陈恪,既然你能试探我,为什么我不能试探你?”
宁惟远瞬间沉默。
“两次。”裴祝安平静开口:“你和我说过两次一样的话。”
“第一次,是六年前,我问你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告诉我真相,你说,从来都不觉得我会站在你这边;第二次,是在病床前,你说,就算以陈恪的身份重新回来,我也绝对不会原谅你。”
浅灰色的瞳仁凝视着那张无比熟悉的面孔,像是有千言万语。
“可是,陈恪,你两次都说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