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传来,让杰茜不由得头皮发麻。
刻刀在眼眶内搅动片刻又很快抽出,带着肌肉被扯断时令人牙酸的声音。
即便如此,柏舸的声音虽隐有颤抖,但居然还是带着笑的。
“劳驾,帮我把药盅递一下,不然在外面晾久了,万一不新鲜失效了,可就糟啦。”
杰茜却没了动静。
教堂的门在“吱呀”一声中打开,耳畔有清风掠过,带着淡淡的苹果香。
他仅剩的一只眼所见的视线范围内出现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药盅被精准无误地怼在了他鼻尖前,正正好接住了滴落的血珠。
几步开外的地方传来了什么东西被丢出去的一声闷响,和拼命压低了嗓音的争吵。
“我就说!我怎么可能拦得住讨厌鬼!他根本没有一点点尊老爱幼的心!”
“闭嘴快跑!嫌被丢得不够远吗?!”
“……”
十字架下,站着的人不动,坐着的人不语。
只有鲜血落在药盅里的滴答声随着逐渐结痂干涸而止歇,教堂中一时只有沉默和死寂。
沈邈看着眼前垂头跌坐的人,和碗里那只已经失去了光彩的眼珠,终于在十年后再次体会到这种迟了一步的煎熬。
只差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
这种煎熬让他在十年前频频午夜梦回,都在质问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出手,为什么给了对方置身险境的机会,为什么没有预判到对方的行踪。
他在无数次辗转复盘中反省自己的过错,炼得肺腑都苦了,也无法让时间逆流分毫。
所以他恨透了这种感觉。
他原以为时间的冲淡和对纪征的怀疑已经足够淡化这份恨意,却没想到当类似的场景再次出现时,他依然几乎无可遏制地恨。
恨自己的后知后觉,和无能为力。
这让他失去了一贯的游刃有余。他甚至在一瞬间怀疑柏舸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说切断了与纪征的联系,而眼前的这一幕是不是一场处心积虑的场景重现。
但他不能问。
有的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不会有还转的余地了。
最终,在无声的对峙里,他听见自己哑着嗓子开口,只说了三个字。
“为什么?”
柏舸一时愣住了。
要解释的事情太多,沈邈会有这样的发问再正常不过,但他却从颤抖的声线里敏锐地觉出了对方异于往常的情绪波动。
这种波动是陌生的。而陌生则意味着,这里面很可能掺杂了不属于他的影响因素。
但他不想问。
在这一刻,他前所未有地清楚意识到,他不想让沈邈陷于过去的囹圄。
他像只初次拥有了领地意识的犬类一般,迫切地想要圈住一块只有自己气息的土地。
他渴盼眼前人所有的心绪都是因他而起,全部的眉峰都是因他而皱。
他要他走出来,走向他。
但同时他也意识到,这个人的来时路抹不平,急不得。
于是他强忍着痛意,率先伸手接过了药盅,而后把半块面具放进对方凉透了的手心里,拢住了沈邈微颤的指尖,回避了那个没有确切指向性的问题,垂着眼小声讨饶。
“面具被我咬裂啦,真是对不起。”他小心翼翼的,声音有点儿可怜。
“喵老师给我修修,好不好?”
沈邈在他明晃晃的示弱里忽而不忍。
他接过面具,摸了摸对方毛茸茸的发顶,但语调依旧很硬,没好气道。
“修面具能行,修眼睛我可没这个本事。”
柏舸不由得轻笑出声。
他抬手遮住了半边脸仰头看向沈邈,不肯露出左眼血肉模糊的空洞。琥珀色的右眼依旧流转着温和乖顺的光芒,映着沈邈紧绷的下颌线和薄唇,像要织了一层金色的网,将人密密罩在其中,挣脱不得。
聪明的小狗懂得在恰当的时候用尽手段乘胜追击,而柏舸恰巧是其中天赋异禀的佼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