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新加入的监管者呢?你就眼看着那些孩子成为创生人的靶子?”魏成江见他丝毫不为所动,也急了。
他顾不得维持形象,几步小跑过来摁住沈邈的手,恳切道,“很多来考监管者的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他们都以成为赋灵师、成为你为目标。可是现在……”
他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一开始只是个别人出来后心理测试通不过,后来出来的人越来越少,即使能出来的人也越来越不对劲。”
“但是他们宁可脱离工会也不愿说明系统内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现在每次系统封闭考核的时间在逐渐延长,近三批人进入系统后,都还没有一个人出来过……”
“但是系统纳入考核的名单每天都在更新,一旦上了名单,被拉入系统都是强制的……”
“我们现在倾向于认为,创生人可能从内部控制了系统,并且利用考核,在对监管者和尚未成为监管者的普通人,进行一场蓄谋已久的报复性屠杀。”
屋内一时无言。沈邈定定看了他半晌,搁下了水杯,在空旷的屋内发出一声清脆的回响。“你们有证据么?”
“还只是推测,如果向普通民众透露势必会引起大范围的恐慌。创生人进入社会后如鱼入海,牠们和普通人类之间的分界越来越模糊,没办法溯源了。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你们——”
“赋灵师都是监管者中的佼佼者,你们虽然来自各行各业,但都经历了严苛的训练和管理,并且多少参与过‘人筛’系统的最初设计。”
“我们希望你们能够走进内部,并且把问题解决于内部。”
沈邈睁眼的时候,是被晒醒的。
他坐在一个小花园的长椅上,眼镜顺着鼻梁滑下去了些许,导致他最初的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
这是一个阳光正好的午后,应当是春夏交替的季节,花圃里是开败了的迎春,道旁种着茂盛的海棠,粉白的花瓣要从树枝上涌出来似的,远远看去活像被挤爆汁了的山竹肉。
边儿修了个小型的人工湖,飘着几片绿油油的浮萍。水不知是活水还是刚换过,风吹过的时候没什么腥味儿,只有淡淡的刚翻过土的湿润的气息。
小花园内很安静,在很远的小路上隐约能看到三三两两的人或坐或站,闭目养神或小声交谈。他扶好镜片后甚至能看见浮动的纤尘和零星的蒲公英种子正慢悠悠地飘向远方。
如果能让他先彻底失个忆,忘掉魏成江壮士断腕一般将他的热水一饮而尽的样子,再看到眼前这一幕,他会觉得更加美好,沈邈面无表情地想。
毕竟他前一刻的记忆还停留在一边随意回复魏成江:“你还是先回吧,就以我和系统的孽缘,说不定在我想通之前,它就已经把我抓进去了。”一边思考这个魏成江用过的杯子是悄悄扔了,还是直接让他自己带走。下一刻孽缘就追上门了。
造孽啊,谁能想到四处喷洒毒液的沈教授有一天舔了一下上嘴唇把自己毒死了呢?
还没等沈邈完成反思与自我反思,不知道从哪儿突然钻出了一道年轻的声音,卷着一阵劲风冲到了跟前,急哄哄地嚷着:“诶找着了找着了,这应该也是考生!”
沈邈微麻的指尖一动,这才发现手里虚虚捏着一张撕下来的报纸单页。他低头一瞥,只看见加粗的黑体印在头条上写着“出生率连创新低!又一物种培育计划即将宣告失败?”
还不等他细看,脆弱的报纸就被来人带的风刮破并飘出了二里地,待他抬眸与眼前的大胖小子对上眼的时候,详情页已经悠悠地落在了人工湖上,悄无声息地吸饱了水,沉了。
真棒,刚进考场,背景板就塌了,这是多么新奇又美妙的体验啊。
第2章
竟是一副要将他的名字脱口而出了的样子。
沈邈一愣。他从不在公众场合露面,甚至连赋灵师工会的活动都鲜少参加,按理说见过他样貌的普通人应当极少。
面前的青年推了个平平的寸头,眼神很清澈,眉心的褶和发际线却很沧桑,穿了一身不大整洁的白大褂,袖口上的墨渍更加重了辛酸的牛马气,怎么看都像是个刚被实验室或者临床工作蹉跎过的人,大概率是碰巧听过他曾经还偶尔外出授课时某场讲座的学生。
但是因为某些身体上的缘故,十几年前的回忆在沈邈脑海中只有模糊而细碎的光影,每每想要回想的时候都好像夕阳西照时湖面与地平线交界处泛起的粼粼波光,徒有五彩斑斓的外表,但摸不到一点儿实质。
这么多年的磨合让沈邈早就放弃了对记忆的刨根问底,但不管青年是在什么场合下记住他、又对他了解多少,在一个名义上还是选拔监管者和人胚的考试中过早暴露身份都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于是他认真盯着青年看了一会儿,眉心微蹙,又很快松开,露出一个思考后又恍然大悟的眼神,柔声中带着一点儿惊喜道:“啊,原来是小胖呀,你怎么在这儿?这么多年没见,你当大夫啦?”
他演得太真了,语气比在同一个小区住了三四十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