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郭雨生似乎回应了一句,又似乎没回应,迟雪继续喃喃:“老师说,周六要开家长会。”
自行车平静驶过,走直线,一朵黄槐决明落到迟雪的脚边,被单车后轮碾扁。
“噢。”郭雨生应了一句,这次迟雪听清楚了。她自认为有一点内疚,对不起爸爸,仿佛自己是把爸爸架在火上烤的凶手。
“你要去吗?”她抬抬头,望着爸爸的背。
郭雨生没有停下自行车,他往前踩着,没有回答。
郭雨生已经三十七岁了,在迟雪看起来很老,实际上还算年轻。其他人都看不出他多少岁,有的说三十,有的说六十。
郭雨生停在了蛋糕店前,取走迟雪喜欢的黑森林。迟雪忽地想到,这是上小学的第一天,爸爸会不会给她准备了惊喜。
电视剧都是这样演的。
她抱起一点期待,不再出声,跟着爸爸回家。郭雨生打开灯,将蛋糕放在桌上,迟雪环视家中一圈,没有看到想象中的礼物和大餐,心里不禁失落。
她爬到沙发上打开电视,电视里放新闻,她不禁想到今天下午,同学们被父母接到时,他们的爸爸妈妈都会问:“今天学什么了?有没有作业呀?”
这个时候,她的同学们就会响亮地回答:“没有!”迟雪看着电视,想着这幅场景,转头望郭雨生,他正在厨房里进出,丝毫没有过问她校园生活的意思。
她把脑袋靠在沙发上等待,即便她知道,郭雨生肯定不会问出这样的话。
一直到吃晚饭,郭雨生依旧没有回应家长会的事情,迟雪不知道他是忘记了,还是故意不提起。她摸出书包里的通知,自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
最后,迟雪没有拿给他签名。
她偷偷地拿起笔,笨拙地签下“郭雨生”三个字。
第二天放学回来,她就去敲响邻居家的门,她说了自己的请求,邻居奶奶犹豫一下,勉强答应下。
迟雪有些兴奋,也有些心虚。那天晚上,她不敢直视爸爸的目光,连爸爸给她盛饭,她都不太敢抬头了。
可是啊,可是,明天就是家长会了,邻居家的奶奶,一定会去学校吧。
她可以找什么理由呢?奶奶,还是外婆……她想了很多,躺在松软的被子里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她七点钟就起床,对爸爸说自己要和朋友出去玩,一个人就走出家门。
她去敲邻居奶奶的门,没有回响,一看时间,已经快到开会时刻了,等了五分钟,只好往学校去。
邻居奶奶提早出发了吧,她这般安慰自己,匆匆往学校赶。
学校布置得很漂亮,门口有很多车,穿着得体的家长们牵着孩子的手往里走,迟雪有一点紧张,走到班级门口,她望一眼,邻居奶奶并不在自己的座位上。
她咬咬牙,一瞬间鼻子酸楚,快要哭了。
每个小朋友隔壁都坐着他们的家长,氛围其乐融融,迟雪站在门口,背着书包手足无措。
班主任经过,见到这个招人喜欢的小女孩杵在窗边,关怀道:“小雪,你怎么不进去啊,会议要开始了。”
迟雪没有办法,只好一个人坐到位置上,在大人重重叠叠的身影里,她孤单且无助。
班主任上台,看了一眼,抿抿嘴,没说话。
迟雪目光与班主任对碰,焦灼坐在座位上,动静不得,一个小时下来,泪水已到眼眶边盘旋。自己特立独行,而有一些小朋友靠在父母身边,有一些玩着手机,只有她,干巴巴地坐着。
没有人关注到她,她更加不安,如果班主任问一句:“你的家长呢?”她就可以胡编乱造了:“我的爸爸突然要出差,不能来了”或者,“我的奶奶本来要来,但是她摔倒了,我只能自己一个人来。”
这场会议,很平静地结束了。
老师走出教室的那一刻,迟雪整个人宛若瘪掉的气球,没有了精神。
一个同学上来想要搭话,问她“你的家长呢?”她还没等对方出口,就背起书包,往教室外面走。
她还得走二十分钟的路,自己回家,到那时,已经过了中午饭点。
她还说和同学们出去吃饭呢。可是现在,还能沮丧地回到家,饿肚子到晚上。
迟雪垂头丧气走出校门,风拉扯着她单薄点沈总,她抬抬头,余光忽地瞥见角落里,有一部熟悉的自行车。
郭雨生戴着围巾,站在那儿。
她定住。
郭雨生站在那儿,什么话都不说,身子修长。
迟雪的脚步动一下,没走一步,就停下来。她仍站在原地,身旁有很多家长和小朋友经过,
“妈妈,我等一下要去吃牛排。”
“你写完作业了吗?天天想着玩,下午还想不想去游乐园。”
郭雨生仍在那里站着,仿佛他就是角落,从来都不引人注意。
直到身旁的人影都散去,空落落一片,迟雪的脚,才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