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他不怕得病,他只怕尺言知道。
“早点睡,有不舒服打电话。”尺言叮嘱,“门不要锁了。”
“知道了。”
尺言关上门,停顿半刻,听到门内再无呕吐声响,才缓慢迈步。他拿着装病历报告单的袋子,敲开走廊尽头的另一扇门。
尺尚正观察着样本,尺言隔着两米,望着他背影,缓缓开口:“你能不能看一下这些。”
二弟是学医的,如今也学成归来,总该知晓一些。尺言本不抱希望,可他还是没能忍住,问出这个明知愚笨的问题。
尺尚专心致志,调着光线:“放着,我等会看。”
尺言犹豫一下,还是没放下,他站在不远处,看着一屋子的玻璃片和仪器。他问:“你能不能现在看,尺绫他身体不太舒服。”
“我只看外科。”他声音冷淡,始终没回头看一眼。
空气寂静下来,尺言把报告单放下,说:“你有空,研究一下。”
他转身出门,心里霎时想了三四遍,老二性子就这样,没人能奈何他,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书屋内光线过分强烈,尺言关上门,一下子回到昏暗走廊上,突然看不清东西,一片模糊,只见灯影。
他原地站定一会儿,才缓过来,想起要回房。
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没事的,由他们去吧,以后总会好的……他打算好好睡一觉,推开房门,却径直坐桌椅上。太阳穴一鼓一鼓跳动,他揉着,疼痛渐渐减轻,微微睁眼,尺言看到镜子里的侧影。
他看到自己头上有一根细细的白发。
尺言瞬间清醒,一看手机,偌大的数字转到八点半,白光刺着眼睛,他再次头疼欲裂,狠狠拍自己一巴掌。
他忘记去上班了。
第62章 玻璃罐
“你想见见他吗?”尺尚对侄女说。
郊野草坪, 两边都是森绿,一栋别墅立在中间,泛着些许旧色。
从今天起, 迟雪就要别离那间住了十多年的旧房子,跟这个陌生的二叔回到父亲的祖屋。
迟雪她拖着行李,愣愣看着这间偌大的别墅, 墙影斑驳, 藤蔓植物爬了半面墙。
尺尚开门, 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 一进入,迟雪感到灯光并不明亮,而散发着一种柔和的昏沉。
尺尚关上门, 他捂嘴咳嗽两声, 迟雪自小从未见过这个叔叔,直至这两天的见面,他们聊了两三句话,她都仍然没感觉到一丝亲切。
“先换个鞋。”尺尚尽可能语气温柔。
迟雪换上提早准备好的拖鞋, 她踩进玄关,看到客厅和沙发。
客厅开着电视机, 声音很大。管家神色衰老, 白发苍苍, 缓慢挪动着。
迟雪把行李放正, 站在门旁, 不敢乱动。管家来到迟雪面前, 微微点头:“小姐好。”
沙发上挨着一个妇人, 那是尺尚的妻子, 身穿青绿色的长裙。
“小雪吗?”
她神色柔和, 扎着长发。
“叫我婶婶就好。”女人笑笑,声音如二十出头岁的小姑娘,细语轻声。迟雪才发现,她双目失明,一双眼睛像珍珠,泛着白色。
迟雪前十五岁的年华,一直与父亲两人相依为命,住在小房子里。如今突然多出一堆亲戚,她还没适应过来。
往后。她就要和他人共住了。
尺尚很明显察觉到侄女的内敛,他轻轻拍一下她,“没关系。”
迟雪至今没叫过尺尚一声二叔,也没主动与他说过话。父亲的去世与依存,让她沉默缄口。
佣人已经提早准备好晚饭,尺尚去摆桌,管家拄着拐杖,坐在一旁望着。
迟雪只是定定站在门口。
婶婶拄着盲杖,从沙发上起身,青绿色的裙子拖地。她整个人像细细的竹子,摇曳生姿,缓缓挪动到饭桌边。
曾经的餐厅从房间里移了出来,换上温馨的小桌,饭桌对准门口。
“过来,坐这吧。”尺尚让侄女坐自己身旁。
桌面上有五碗饭,好几道菜,很是丰盛。
迟雪走过去,动作拘谨,她刚坐下来不久,门应声而开,是佣人接两个孩子放学回来了。
一马当先的是十三岁的女孩,接着紧跟着七岁左右的男孩。他们背着书包,争先抢后换鞋,佣人在身后关门。
女孩很活泼,一进门就四处张望,看到饭桌上多了个陌生的小姐姐,立马开始问:“哇,今天来客人了吗?这是谁呀?好漂亮。”
迟雪微愣,尺尚声音严肃:“叫姐姐。这是大伯的女儿,以后就在我们家住了。”
女孩很兴奋:“诶,那大伯呢?大伯也过来住吗?”
弟弟才刚刚换好鞋,听到这个消息,很是兴奋,张着口想要插话。
“大伯去世了。”尺尚一句话,空气瞬间冰冷。
婶婶神色无奈,尽管她看不见,可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