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花很漂亮,斯时会喜欢。
他们继续走,走过几株不算太高的丁香花树,细碎的花朵挤在一起随风晃动,空气中浮动着花朵清甜的香气,他又伸出手折了一枝,插在身后小人不算整齐的领口上。
这花很香,斯时也会喜欢。
他们就这样走着走着,时鹤鸣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句话,声音极小,几乎是刚说出口就被春风吹走了。
“你说什么?”时鹤鸣转过身将一片绿的好像要滴水的树叶放进季斯时兜里。
“没什么哥哥…”季斯时低头看着自己被各色漂亮枝叶塞满的口袋,在心里把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想和哥哥做,春天对樱桃树做的事情……不只是这件事情,所有春天的事情,我都想和哥哥做。
年长者牵着比自己小一点的人的手,就这样一路跨过溪流,绕过树丛,来到潭水边。
东风吹过花树,带来令人欢欣的山中春信。
季斯时蹲在水边的大石头上,听着不知道从哪传来的鸟鸣,百无聊赖地用指腹碾过一朵淡粉色的小花。他看着花瓣中流出的汁液沾在雪白的指尖,恍惚间竟以为自己的身体里流出淡粉色的血。
“哥哥,这是什么花?”他将指尖上残存的花瓣举到时鹤鸣面前。
时鹤鸣支好了画架正在做画,许多深深浅浅,浓浓淡淡的绿色从他笔下倾泻出来,在淡黄的画布上洇出极富生命力的痕迹。
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季斯时能清晰地看正在作画之人舒展的眉眼,和他身前画布上整座苍翠的山峦。
“桃花。”
时鹤鸣搁下画笔,他的声音比山雾更柔和,比潭水更清冽。“是山桃”
时鹤鸣见季斯时仍歪着脑袋,索性走到他身边,半跪在长着青苔的石头上,“你看,尖瓣红蕊。”
季斯时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这几片残瓣上,那一双亮晶晶的正盯着那人雪白的腕子猛瞧。
“那这个呢?”见那人起身欲走,他连忙胡乱的又指了另一朵相似的粉花。
“那是梅花,它的花瓣是圆形的,香味比桃花更浓些。”
时鹤鸣站起身,先走到另一株高大的花树前,后招手叫季斯时过去。季斯时仍蹲在石头上,看见那人冲他勾手,先是瞪大了眼睛,指了指自己。
待看到那人脸上露出无奈的笑意,又明白过来山中本就只有他们两人,于是乐颠颠地跑了过去。
“你看,这是梨花,白萼紫蕊”他又指着另一株树说“那是杏花,花蕊是黄色的。”
时鹤鸣带着季斯时穿梭在花丛里,每遇见一种新的花就会停下来,教男生如何辨认。
他们见过了鹅黄色连翘向上仰头,看见金钟花朵向下;看见枯枝败叶间匍匐的二月兰,看见古木上缠着的藤蔓。到最后,季斯时甚至知道了那一直跟在他们身边开口歌唱的灰色鸟儿是五声杜鹃。
他扬起脸,问:“为什么教我认这些花。”
时鹤鸣想了一会,缓缓抬起手,修长的手指点在他眼睛旁。“我想让你看见,另一个广阔又美丽的世界。”
“斯时,这个世界不只有我,还有更多更值得你看见的东西。”
“这些花吗?它们加起来都比不……”
时鹤鸣用一根手指打断了这句话,“就像这些花,它就在那里,等你认出它。”
“你若认出来,就会感觉它是为你开的,就会看出它的美;可若认不出,它就同其他花一样,没什么特殊的……就像”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完,他停住了。
时鹤鸣在这一瞬间陷入莫大的漩涡中无法自拔。他打起了冷战,战栗感瞬间席卷至脸颊。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在颤抖,它的□□似乎先于灵魂领悟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情。
是什么?认出来就会变得特殊……
他头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愚钝,平日里再晦涩的经文,在难解的签语他都领悟的十分顺畅,可为何迟迟想不通这件事?
特殊……为什么?
“别继续想下去了,时鹤鸣。”系统的声音同往常不一样,没了往日阴阳怪气的讥讽,它的声音凝着一团过于浓烈的忧郁,此刻的出言提醒更像是一种预警。
“我认出了花,那花对我而言就是特殊的。可是哥哥,花就是花,它是大千世界里一成不变的客体,它之所以变得特殊,是因为我在它上面顷注的情感,是我的情感使它变得特殊。”
季斯时说完就蹦跳着去折远处的野山桃了,时鹤鸣看见他的衣摆被汹涌袭来的山风吹鼓成绽放的花苞。
他看着那人折下花枝,转身蹦回他身边,将沾着露水的桃花插在自己耳边。
“哥哥该怎么奖励我,这是桃花,我认出来了。”
时鹤鸣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神采奕奕,笑的眼尾飞扬的脸。那人鬓边还有自己放上去的小花。
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充盈了他空洞的胸膛,他感觉到恐惧,他感觉到慌乱,感觉到手足无措,他感觉自己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