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货郎露出一个憨厚又沧桑的笑容,“是、是这个理儿,我一定会卖完的,隔壁镇子和县城,卖簪花是卖得最好的。”
青木儿笑了一下,让老货郎稍等片刻,他快速数了剩下的簪花,三文的簪花还有四十朵,五文的簪花二十八朵,十文的簪花十八朵,二十文的簪花八朵,三十文的簪花五朵。
拢共七百五十文,他想了想,说:“一共七百五十文,您给我七百文就好。”
老货郎见他没有少太多,反而十分高兴,连忙点头,他从怀里掏出一长串沾着油污的铜钱,一枚一枚数,一边数还一边在袖口上擦了擦,数出七百文给青木儿。
“我帮您装起来吧,再送您一个箩筐,好放簪花。”青木儿利落地把簪花收拾进箩筐。
老货郎把箩筐绑在木架上,再用布巾盖好,向青木儿道了谢,挑起扁担走了。
青木儿完全没想到今日的簪花卖得这么快,两百朵,就这么没了,按照以往,都得卖个四五天呢。
他收拾好木推车,坐在高椅上歇息,等着田雨买面回来,吃完就能回家了。
“哎,可怜哟,我听闻他有个小儿子跳河没了,自那以后,这老货郎头发都白完了,哎……”一旁卖瓦罐的大娘叹道。
“您认识他?”青木儿问。
“街市上好多人都认识,这老货郎在街市卖了几十年的东西了,许多人都认识,这人也是个热心肠的人呢,只可惜啊,好人没好报,白发人送黑发人,也是可怜得很。”大娘说到这,忽然压低了声音:“我听闻他那小儿子,是被人玷污,想不开,在家上吊了。”
青木儿慢慢睁大眼睛,猛地回头看向那一包油纸包,胸脯起伏几下,差点喘不过气来。
他终于知道那位小哥儿为何谢他,又为何对他鞠躬。
万种滋味涌上心头,瞬间红了眼眶。
身份暴露了又如何?也许是因为这些可怜人的遭遇,才让他义无反顾,永不后悔。
回村的路上,青木儿和田雨又一次遇到那位老货郎,青木儿快步走上前,和那老货郎低声说:“老人家,十五那日,在三凤庙的刑场,是许家人的砍头之日,您……节哀。”
老货郎浑浊无光的双目猛然睁大,他看着两位簪花小哥儿远去的背影,放下肩上沉重的货架扁担,跪在街市上,朝前方,重重地磕下头。
第102章 行刑
“竹哥儿, 在家么?”篱笆外,纪云朝院里喊了一句。
周竹从灶房出来,双手擦了擦襜衣, 问道:“怎的了?”
“今天许家游街砍头, 你没去啊?哎哟那热闹的, 满大街都是人。”纪云拉开篱笆门进来:“得亏了你家阿炎和木哥儿, 这不得去瞧瞧?”
“他俩去了, 我们就没去,俩孩子小, 看这些怕是晚上得做噩梦。”周竹看了纪云一眼, 想了想又试探道:“村里头和镇上有什么说法么?”
“什么说法?”纪云不明所以道。
“就我家木哥儿不是被那淫贼抓了么……”周竹又擦了擦手,说得模棱两可, “就怕传出些不好的说法。”
“倒是听说了些不好听的。”纪云回想了一下, 面上踌躇,一咬牙,低声说:“有些人说你家木哥儿出身不好, 说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
周竹一惊, 连忙问道:“好多人信了?”
“哪能啊?都瞎说来的, 有人说是许家故意诬陷, 编排你家木哥儿呢。”纪云说:“有人说那日摔翻马车的人是天上来的神仙变的,还有人说那日的马儿是关二爷的坐骑,关二爷看不过眼特令马儿掀翻了马车呢,这说啥的都有,听个乐儿罢了。”
周竹闻言,不觉松口气,县里离这儿有些距离,各种说法传回镇上, 真真假假什么都有,只要他们不承认,管他们猜去。
反正现在木哥儿是良籍,也不算糊弄人,真要不信,拿出户籍给他们瞧瞧。
“游街砍头没这么快结束吧?你怎的回这么早?”周竹问他。
“实在太多人,孩子在身边牵着都怕走丢,干脆回来了。”纪云说:“我先回去做饭,晚点儿再同你说,那热闹的,不看可惜了。”
游街示众,从镇东北街走到镇东南街,来回五圈,打头的差役敲锣打鼓高声列举许家罪行,后头马车上是许家的囚犯,旁边差役提着刀维持秩序。
一条条罪行使得众人群情激愤,骂声高涨,纷纷朝许家人扔石头扔泥巴,誓要将人砸个头破血流。
赵炎手上有伤,他和青木儿没去街边挤,而是直接去三凤庙的刑场,谁料他们来了这处人更是多,站在人群外都瞧不见处刑台长什么模样。
前面熙熙攘攘,后头入浪潮一般,忽地涌进一群人,一浪接着一浪往前压。
囚车到了。
赵炎连忙拉着青木儿偏开,护着人拐进巷子里,没一会儿人潮涌过,被簇拥在中间的囚车上,许士仁和许夫人二人满脸血污,已然瞧不出往日神采。
囚车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