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允洄的情绪低落下来,他想到,其实就是这么短短一截路罢了,甚至他每天都要去止风院给二太太请安。
可是从来没有一次,郑姨娘站在路边亦或是门口,悄悄的看过他。
就算是幼时,她也并不常来,甚至没有让丫鬟来看。
从父亲说,她下九流的身份不能教养孩子开始,她仿佛就当没有这个孩子了。
真是可笑啊,父亲既然嫌弃姨娘的出身,又为何要冒着不韪硬要纳她为妾呢。既然觉得她不配为人母亲,又为何时时流连在她的房中,期盼着能再有一个儿子呢。
他沉思良久,直到燕儿和朱砂的说话声传来,他才若无其事的回到房中,回到内室,就坐在床边静静等着。
燕儿兑完水,摸了一下冷热,而后就打算离开了。
徐允洄瞳孔颤了颤,轻张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开口。
他就这么坐着,看着。
朱砂为他擦脸、洗脚,动作轻柔,面貌柔和,同往常没有一点不一样。
他没有不满意朱砂,他只是刚刚那一瞬间,想把燕儿留下来。
但何人何时当值早有定例,岂能因一时的好恶随意更改呢。
更何况,静竹院里,他也并不是真正的主子。
真这样做了,燕儿更留不到他身边。
飞出去的燕儿什么也没想,脑子里只有下值的快乐。
虽然回去还要学习,但是她甘之如饴,学习跟上值怎么能一样嘛。
学习是为了她以后更好,如果能学会识字,她以后保底是个二等丫鬟。
只要时间混的久,大丫鬟也不是不可以。
这可是从二百文到五百文的差距啊。
而上值,就是伺-候少爷啊,少爷长得再好看,不给钱她也不会去干的,虽然少爷的确算个很好脾气的主子了。
燕儿美滋滋的回到角房,借着窗外的些许月光,用火引子将桌上的油灯点亮了,昏黄的灯光亮起,但只能照亮桌上一圈,两边的床铺上只有淡淡余晖。
碧玺跟银杏正躺着,之前有些说话声,应该是她们靠在一起说话。
不过燕儿一进来,她们的说话声就停了,而后亮起光来,碧玺和银杏两人的表情有些僵硬。
“燕…燕儿回来了啊。”
“嗯嗯,是我。”
“哈哈……”银杏笑的有些尴尬,燕儿侧头看她,以为她想说什么。
银杏干巴巴的说了句辛苦你了。
燕儿觉得好生奇怪,从前银杏姐姐可没有这样过。
“银杏姐姐,有事吗?”她直接问了。
“额,没事没事,忙你的吧。”银杏和碧玺对视一眼,两人沉默。
燕儿看她们确实没有话说了,就去摸出了她的小碗和树枝。
银杏跟碧玺就这么躺着又觉得无聊,于是换了话题继续聊天,燕儿隐约能听到是在说今天的饭食。
不过燕儿正专注的一笔一划的慢慢写着,也没多分心思。
她没有追求美观,只努力按照记忆中的字形去模仿,她想要先让人看的懂是什么,而后如果以后有机会,再把字写好看一点。
学了两刻钟,燕儿一个哈欠接着一个,眼角湿润。
银杏听着想笑,于是关心道:“燕儿,太困了就休息吧。这油灯也要省着用呢。”
燕儿回了好,然后去水缸里打了一盆凉水,用帕子洗过脸之后又冲洗了脚。
而后才回到房间,吹灭了油灯,摸索着脱下外衣,躺进被窝。
初春的晚上还是有些冷的,燕儿躺在床上才感觉自己的手脚是凉的,一时半会也睡不着。
便又在脑海里回忆学过的东西,从第一天开始想起,一直想到今天学的。
从“人之初,性本善”一直想到了“养不教,父之过”。
但并不是每个字她都能清晰的想起这个字的笔画,比如窦字,她好好的学了三天,但是这会突然想了一下,竟然又有点不敢确定了。
燕儿从前一直觉得自己还挺聪明的,娘教什么她学什么,都很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