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明白。”
这方面她可太懂了,就如家里的管事的和采买的。
采买的,见着管事无不点头哈腰。
她送个文书不至于点头哈腰,但是说话客客气气还是很有必要。
孙寺丞的廨所在东面,倒不用她进去,交给守门的说明来意即可。
不意才走到半路直接遇到了孙寺丞本人,他老人家一把年纪笑得花枝乱颤,与沈舟辞相谈甚欢。
沈舟辞目光落在欲上前又安安静静立在原地的虞兰芝身上,便匆匆结束对话,示意孙寺丞有人找。
孙寺丞才注意到虞兰芝。
虞兰芝忙上前作揖,递上文书。
孙寺丞随意扫了一眼,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虞兰芝知道头顶的视线来源,懒得看,完成任务兀自转身回廨所。
“芝表妹。”
没想到沈舟辞还是追了过来。
数月不见,依旧这般烦人。
从前她不知事儿,只是单纯地烦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私下与婢女说她坏话,表面装好人糊弄她,如今知了事,方知他有多下流。
比陆宜洲还下流!
气恼的不得了。
偏偏不敢对人言。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虞兰芝愤然,横扫了一船人。
虞兰芝:“这里是公署,你想干嘛?”
长大了的美人春桃香腮,新月笼眉,沈舟辞心惊肉跳,说不出什么感觉,总觉得她有一点儿不一样,许是那天生宜嗔宜喜的模样太过娇柔,而他心思不纯,才觉得她的眼儿媚。
他没想太多。
“我们沈家负责今年中秋的一应盆景陈设,与太常寺有许多交割,我才过来的。”沈舟辞道。
谁问你了!
“哦。”虞兰芝尽量注意措辞,免得被不明真相的路人误以为自己是个不懂礼数,言辞刻薄的小娘子,“你去忙吧,莫要外祖父失望。”
“已经忙完。”沈舟辞说,“你还有一刻钟下衙,我们一起回吧。”
“咱俩的家方向不一样,用不着吧。”
“我要去你家拜见姑父姑母。”沈舟辞解释道,“我骑了马,不会妨碍你的。”
你没骑也妨碍不到我。虞兰芝在心里说,趁着四下无人,狠狠瞪他,“别沾边,谁要陪你演好哥哥好妹妹那套。你爱去哪儿便去哪儿,休要跟着我。”
很凶。
沈舟辞站在原地,有些失神。
落在虞兰芝眼里,误以为他被自己怼得手足无措,不由洋洋得意,哼了声,迈着轻盈的步伐离开。
轻盈地,每一步,仿佛都踩在了郎君的心尖上。
沈舟辞一扭身也走了。
虞兰芝回去复命,姚署令点点头,“明日白露,节气休沐,然而中秋在即,裴掌固又不在,今日你辛苦下,酉正再走吧。”
虞兰芝:“是。”
太常寺每逢大祭或者特别的仪式活动都要格外忙碌,比起女官,男官更辛苦,可能要住在公署,连家都回不去。
虞兰芝请粗使婆子通知家里的仆婢,今日下衙的具体时间。
婆子:“好嘞,老奴这就去,保管不耽误您的事。”
说完,拿着虞兰芝赏的一把铜钱高高兴兴而去。
偶遇沈舟辞这段不愉快的插曲很快被虞兰芝抛诸脑后,待她从案卷抬起头,瞄向漏刻,终于可以回家。
这还是她头一回目睹晚霞下的皇城,庄严又神圣。
仆从在仁尚门迎接她,服侍她登上马车。
撩起窗帘,推开窗,尽可能让风灌进来。
虞兰芝的家还没有奢侈到在马车里放冰,虽说立了秋,天气依旧热腾腾。
窗外面的那个人居然还没走,一个人骑着马,连个仆从都没带,不过他是郎君,不带仆从出行没有人会说他闲话。
虞兰芝想立刻关上窗,又顿住,她又不是傻瓜,这种天把窗关上苦的只有自己。
于是双手环臂,面无表情瞪他。
其实离得挺远的,并不能看得真切。
听力敏锐的虞兰芝视力很一般,勉强普通人水平,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红彤彤的天际,模糊的沈舟辞,仿佛有万顷霞光在他的身上镀了一层金,飘飘渺渺的,既熟悉又陌生。
进了虞府,她与沈舟辞分道扬镳。
沈家的仆从已经将节礼全部卸下,正在和虞家二房的管事核对礼单,抬眼瞧见四公子,皆弯腰施礼问安。
沈舟辞点点头,前去正堂拜见姑父姑母。
虞兰芝回来的太晚,兀自用了点小厨房留下的饭菜,就沐浴更衣,点上雪中春信,静下心来誊抄。
其实可以交给秋蝉抄,省时省力。
但自己抄的话,练字的同时又能熟悉内容,顺便修身养性,一箭三雕,何乐而不为。
沈舟辞离开后,虞兰芝才蹦跳着去上房找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