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断崖”二字之时,谢缘觉心下微动,但神色完全不起变化,望岱自然丝毫未有察觉,继续讲下去:
“那些痕迹不太像是召媱的武功,但必然也是高手所留下,且其中应有人已掉落悬崖。尽管血迹已经干涸,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和几个精通水性的师兄弟都下了水打探,没在河底见着人,倒是打捞起一把匕首和一枚玉兔吊坠,不知究竟是谁之物。本来我只是将它们捡到,并不能将它们占为己有,可惜这两样物件我始终没有寻到失主,只好带回定山,暂时存放在我屋中。如此过了一年多,某日依萝在我屋中玩耍,发现那玉兔,很是喜爱,向我讨要。若换成别的弟子,我定然不会同意,偏偏是依萝……这孩子才拜入本门没多少日子,山岚师妹便离开人世,我们一向怜惜她,对她的要求没有不答应的。”
说完,他心生怀疑:“谢大夫问起此物,是认得它原来的主人吗?”
谢缘觉反问:“那把匕首是什么样子?如今还在道长身边吗?”
望岱道:“看来谢大夫确实是认识它们的主人?”
谢缘觉不知如何回答。
望岱愈发奇怪,倏然间忆起当年他与他的同门在大临山中搜查之时,还几次碰到追捕钦犯凌澄的金羽卫官兵,因那时山岚尚在人世,并未写信请他们保护凌澄,他们听闻凌家遭遇,不过感叹几句而已,没有插手朝廷事务的意思。
直到十年以后,望岱才终于知晓原来当年跟在召媱身边那个女童姓凌,这些事一经联系,他腾地一下站起,目光直视谢缘觉:“阁下姓谢,医术这般高明,敢问可是长生谷九如法师所授?”他生性豪迈,说话开门见山,竟是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测:“我山岚师妹当年信中所提的谢妙,是否正是阁下?”
谢缘觉本想继续隐瞒,然而望岱已猜出自己的身份,她再否认也没什么意义,遂缓缓地点了点头。
望岱怔了良久,再度深深向她行一礼,接着问道:“那凌岁寒与凌澄……”
“我也是刚刚才猜到……”
经过昨夜的震惊,此时的谢缘觉心绪并未有太多起伏,反倒是一旁的凌知白满脸讶异之色。
望岱长叹道:“当年还得多谢你倾力相助,让我师妹有机会在生前写下那封信,和我们说一说最后的话。大恩难报,本来我们应该遵守师妹对你的承诺,可惜这些年我们并没能给你们帮上忙,反而……如今谢大夫还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吗?”
“我那晚只是随口一说,诸位千金一诺,十载不忘,此古仁人之风,应当是缘觉感念诸位大义。”谢缘觉也站起身来,躬身向他们盈盈一拜,“如今……我只希望道长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这是自然。”
“也莫要告诉凌岁寒。”
“为何?”望岱皱起眉头,想起谢缘觉方才说的那句“我也是刚刚才猜到”,恍然道,“她还不知道你已经知道她是谁?”
谢缘觉最后叉手行一礼,不再言语,辞别望岱与凌知白之后走出茶楼。
日光之下,长安大街,来往行人络绎不绝,街边还有孩童欢声笑语,斗草玩耍。谢缘觉的记忆又不知不觉回到幼时与凌澄相伴的日子,那时凌澄怕她寂寞,常会带着苏英来睿王府给她讲江湖里的故事。
根据适才望岱所言与昨夜凌岁寒所言,大概可以推测,那处悬崖边上的打斗痕迹,应有一部分是苏英留下的。
——符离落下山崖以后,是被召媱所救,那苏姨现在可安好?
铁鹰卫官署。
凌岁寒步入大厅,便一眼看见伫立在厅中央的一个背影,以及此人腰间悬佩的长刀。给她带路的官兵向此人行了一礼,随即为她做起介绍:
“这位就是朝廷亲封的铁鹰卫将军左盼山。左将军,我把凌岁寒给你带来了。”
看来这位左将军是使刀的?凌岁寒自幼学刀,自然对江湖之中的刀法高手更感兴趣一些,很期待与他见面。可这人仿佛有所犹豫,半晌都不肯转身,直到她不耐烦地叫了他一声,他这才慢慢地回过身,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凌岁寒面前。
尽管她与此人只在遥远的十年前见过一面而已。
可是那天所发生的事,令凌岁寒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
她又怎可能忘记这张脸?
凌岁寒登时一震,睁大眼睛,冷冷将左盼山注视良久,确定自己绝对不会认错人,她面上渐渐覆上一层寒霜,眼中似燃起怒火,心中却是疑窦丛生。
记得当年此人与苏姨相斗,所使的兵刃明明是一把长剑,是以这些年师君寻找苏姨下落,还打听了不少与他差不多年龄的剑客。
怎么如今他的兵器换成了长刀?
第145章 日暮途远事难说,生如朝露不独我(二)
左盼山当众对着凌岁寒讲了一箩筐赞扬的话。
凌岁寒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此时此刻她满脑子想的唯有苏英——当年苏姨失踪不见,十有八九与此人脱不了干系,如今老天既然让此人重新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