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门人”是天命所选,舍一人而护苍生,死又何惧?他柳清山自然也不例外。
可偏偏有一只妖,固执地为了他停留在原地,等了他整整千年,柳清山一辈子对天下苍生问心无愧,可唯独对不起那只妖。再来一世,他本不想再顾及什么苍生,什么万民,他曾守了天下苍生二十年,这一世他只想好好做一个普通人,只想和心爱之人长相厮守,可天道偏偏又跟他开了一个玩笑。
“我需要时间……再考虑一下。”青年的声音很沙哑,就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跪在黄沙之中的杨方抬起头,风沙带起青年身上宽松的t恤,勾勒出青年略有些单薄的肩背,一如千年之前杨方第一次见到山门前的那位道长时,山风带起他身上白色的道袍,恍若前来救世的谪仙。
杨方看着青年在风沙中略显单薄的身影,心里不忍地、深深地叹息。
前世青年担起此等沉重的责任时,也是这样风华正茂之年,那本该御街打马,放纵声色的年华,却因此只剩下十余年的寿命,被困于方寸之间。
“某在此替天下苍生万民……再拜谢道长。”
这位一生驰骋沙场、保家卫国的镇北大将军深深地朝他叩首下去,额头一下又一下撞在地面上,直到两鬓的白发都沾染上淋漓鲜血,那被风带起的红色披风犹如东方升起的旭日,仿佛能够驱散那压到城墙上的黑云。
第112章
房间陷在一片黑暗之中, 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过窗帘照进来。
躺在床上的青年呼吸一点点急促起来,随即身体猛地颤动了一下,就像是在梦中从高空坠落……陷入黄沙泥流的窒息感慢慢减弱, 柳安木也清醒了过来,宽松的t恤粘在后背上,就像是刚被人从水中捞出一样。
他用力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半天心脏激烈的跳动才平复下来,而与之而来的便是心跳过速而给这具有先天性心脏病的身体带来巨大负荷, 后背完全被冷汗浸湿,身体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只能虚脱、疲惫地靠在床垫上。
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耳膜的震动, 听到自己耳道里中传出的心跳声, 这心跳声非常清晰, 像是他的生命摧枯拉朽般走向倒数。被汗水浸湿的脚底贴在一片柔软的皮毛上, 白猫那颗心脏小小的跳动一下又一下传到脚心, 有一种恍若隔世般的感觉。
黑暗中,虚弱躺在床上的青年抬起一只手,良久,又缓慢盖在自己的眼睛上。也许是空调温度开得太低,就连他的手心都没有什么温度,冰冷的像是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
“去他|妈的天下苍生……这与老子何干?”盖在眼睛上的五指有明显的颤抖,单薄的布料被冷汗浸湿, 粘腻地粘在青年微微蜷缩的肩背上。这话虽然是喃喃自语,可话里的停顿与迟疑,使得这句话听上去就像是在自欺欺人。
蜷缩在青年脚边的白猫很轻地偏了一下头,那双墨绿色的眼瞳在黑夜中缓缓睁开,竖成一条线的瞳孔中闪过了一丝很复杂的情绪, 稍纵即逝,快得就像是一场错觉。
房间里黑暗似乎更深了一些,窗帘里透过来的月光仅仅在一瞬间就被黑暗吞噬。在夏夜里,这样的黑暗绝对不正常,但躺在床垫上的青年却浑然不知。
白猫从青年的脚边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皮草,顺着薄薄的空调被,很快就从青年的怀里探出了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白猫身上皮毛油光发亮,凑过来就像是一个小火炉,热量源源不断从胸口传来,让青年冰凉的身体终于多了一点热意。
“喵?”白猫扬起毛茸茸的脑袋,用那长着倒刺的舌头舔了舔青年的喉结。
胸膛的热量驱散了些许寒意,柳安木抬起有些发麻的手,将白猫连带着空调被一起裹进怀里。他朝左边翻了个身,让热烘烘的白猫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膛,沙哑着声音说道:“别怕,睡吧。”
原本盖在双眼上的手移到了太阳穴,轻轻按压放松着紧绷的肌肉。其实这个问题并不难选,即使四方阴门大开,他也有能力护住自己身边的一切,甚至有可能凭借天命所归,在这乱世中成为一代枭雄。
前尘往事一点一滴在脑海中涌现,那时的柳清山自命不凡,以为靠所谓的天命就能拯救苍生,终了终了,却什么也没有护不住,甚至连累深爱之人平白受了千百年的苦楚。如果他足够聪明,这一世就不会再去淌这趟浑水。
白猫抬起毛茸茸的脑袋,打了个短促的哈欠,又将下巴拱进他的脖颈间,那对绿色的瞳孔微微眯起,紫色的妖气在瞳孔中缓缓流淌,紧接着又陡然从白猫眼底抽离。
白猫耷拉的耳朵猛地打了个激灵,那双绿色的瞳孔瞬间竖立成一条直线。不过这样的异状只出现了一瞬,就像是收到了某种无法违抗的指令,眼皮颤抖了几下,随即便耷拉了下去。
……
怀里的白猫很快又沉沉睡去,甚至还打起了一连串的小呼噜。柳安木抱着睡熟的白猫,没有开灯的房间陷在一片黑暗中。
在漆黑的房间待了一会,他才拿起枕头边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