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顾自说着:“年少时,我天资愚笨,师尊却不嫌弃,简单的剑招拆分百遍,只差揉碎了喂给我。”
“东曲禁地,上古传承只能一人生一人死,你连犹豫都未曾,将死路留给了自己。师尊的恩德几辈子都还不完。”
医生竖起耳朵去听,轮椅上的人淡淡“嗯”了声。
好似语气没之前这般冷了,以至于喻纠的声音更软了,表情更柔了。
也在此时,右腿的石膏也取了下来。
长时间未曾见光的小腿,在暖黄的灯光下好似笼上一层浅淡的光。莹润的,白皙的,如玉一般。
恍恍惚惚将人的思绪勾走。
医生怔愣地看着,隆起的喉结不可控地上下一滚,又在喻纠陡然阴沉的声音中,归于原位。
“乱看什么?”
医生悚然一惊,对上了喻纠阴鸷寒戾的目光。
就在他一位喻纠会进一步行动时,季卿发话了。
“让他离开。”
分明是平静的,没有丝毫起伏的语调。
面前这个阴沉狠辣的喻家掌权者,却肉眼可见地柔和了眉眼,像是夏日午后清冽的冰水,丝丝缕缕的清爽涌入喉间。
医生识趣地滚了。
临走前,仍旧忍不住地回头看了一眼。
坐在轮椅上的漂亮青年懒懒靠着椅背,又漫不经心伸手,将五指穿进喻纠的发间,在人露出欣喜的表情后,猛地发力。
看着对方被迫仰头,细长的眼睫不安颤动,似在忍痛,又不敢发出声,掀起薄薄的眼皮望来。
声音缱绻而温柔,“师尊,小心手。”
“好徒儿,你想用季严俞来威胁我吗?”
医生控制不住发抖,觉得漂亮青年的声音冷得像是尖尖的冰凌,有种下一秒就会身首异处的诡异感觉。
他加快脚步走了出去,刚出别墅大门,就撞上刚下车的一行人。
是桑家、席家、季家了不得的掌权者,该是稳重成熟。
此刻却像是抛弃了教养和礼仪,脚步都有些急,越过他,直直往别墅去。
四周有零星灯光,那最亮的客厅,半遮半掩地传来金属相接铿锵声,以及不容忽视木制家具被撞裂的声音。
门被打开了。
那四位像是门神一般站着,少年人的声音漏出来了些许。
“你连同仙妖魔三界,试图锁住我的灵力,将我生生世世囚于霜回峰。我本就该杀你,也的确杀过你一次。生死道消,你我的恩怨,该飘然散去。如今你走上诡道,转修魂灵道法,夜夜受神魂灼烧之苦,我也不会干预。况且我现在的修为不如你,称不上师尊二字。”
季卿冷眼看着喻纠撞翻了茶几和摆件,狼狈地躺在碎片之中。
殷红的血滴滴答答打在地面,不好听。
季卿蹲下,迎着喻纠疯狂灼热的视线,找到了这人眼中的自己。
森冷的,冰寒的,又有些跃跃欲试。
他反转长剑,把冰凉的剑柄抵在喻纠肩膀处深可见骨的划伤,不轻不重地压了上去,听着人堵在喉间的闷哼。
“但是,你对季严俞出手,我不能不管,不能不替他讨回来。”
他本以为在修真界宠爱过头的徒弟会躲,又或者仰着头,用氤氲着水汽的眸子看着他,软软地说一句,“师尊,好疼。”
结果都没有。
狗崽子顺着季卿的力道,狠厉地将伤口对准剑柄。
在寒戾且蚀骨的痛意中,轻轻圈住了失而复得的人,像是看不见在空中对他张牙舞爪的金闪闪。
“师尊,我错了。你取走我的性命,将我的神魂留在你身边好不好?”
季卿短促笑了一声,有点冷。
左手钳住喻纠的咽喉,猛地将人掼在地上,右手长剑高高举起,不管不顾刺下去。
“卿卿!”
陡然拔高的声音将人定在原地。
喻纠清楚地看到跳动的纯白灵魂,透出来的无措与惊惧。
他想拍一拍这人颤抖的脊背,却被避开。
小刺猬收起了尖刺,僵硬转身,琥珀色的眸子空茫茫的,脸颊上殷红的血珠因为动作滚落,打在地面,好似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啪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