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他神色严肃,道:“不瞒老师,我的出身,究竟是真是假,毕竟是上一代的事情,阿娘生前从未与我提过,我对此一无所知。只我与娘子前去阿娘坟前祭拜,回来时平白无故落了水,掉进河中,所幸命大,被路过的船搭救,将我与娘子送回荀家。”
林长善早已得知荀舫当年落水之事,他似乎听到里面有隐情,便没有做声,听着荀舫讲了下去。
“春寒料峭的天气,我与娘子落水之后,除去车马翻到摔伤,身着一身湿衫无人理会,还受凉重病不起。翌日一早,我与娘子便在昏沉中,被拖到了正堂。在族长三叔公的主持下,称我并非阿爹亲生骨肉,是来历不明的野种。当场将我逐出族,赶出荀家。我与娘子身无长物,拖着病体,暂时在巧绣坊落脚,养病。”
荀舫满脸的悲痛,他微微仰着头,隐忍而克制地道:“一朝历经大劫,从高处跌落,我确实满怀愤怒,心中抑郁不平。当时老师称我的字画,太过凌厉,便是因着如此。”
林长善还留着当时荀舫的字画,在对比起如今他字画的神采飞扬与洒脱,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不禁频频点头:“人突遭大劫,确实心境难以平复。所幸你能立起来,刻苦读书,有了今日的成就。”
“是啊,我与娘子养好身子之后,慢慢将绣坊的买卖拾掇起来,靠着在书院卖叫卖扇面,日子总算过得越来越好。”
荀舫舒了口气,脸上的郁色一扫而空,变得云淡风轻起来:“往日的恩怨,早已烟消云散了。当时荀大当家去世,我与娘子还去磕头祭拜,被张氏荀柏当场辱骂,也并未放在心上。娘子讲究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恩怨分明。我与娘子看法不同,我以为,当要宽厚大度,荀大当家无论可是我亲生父亲,他终究对我有养育之恩。我并未怪罪过荀家,他们突然找上门来,我也始料未及。”
荀大当家当年去世,荀舫与温屿确实上门去祭拜过,他们被辱骂也一言未发,只神色哀伤磕头。
此事,在明州府还传过好一阵,林长善当时还对荀柏张氏颇为不齿,认为他们做得太过,粗鄙无礼。
对荀家的心思打算,林长善更是一清二楚。只一家一族,家务事掰扯不清。
荀舫如今已经有了大好的前程,被这些小事拖累,着实太不值当。
林长善听荀舫言语间的意思,他似乎早已放下恩怨,暗自松了口气:“你能以德报怨,这是好事。你去与荀家说清楚,让他们别闹腾。你也能安心准备春闱之事。”
荀舫说是,“我正有此打算,去阿娘荀大当年坟前磕个头,告知他们我已经考中秋闱,他们在九泉之下,也能放心了。”
林长善见荀舫孝顺,脸色愈发和蔼,道:“去吧去吧,这时候出城已经来不及了,你先去荀家走一趟,明朝再去墓地。”
“是。老师,我先告辞了。”荀舫起身,抬手施礼告退。
离开四明书院,荀舫叫了辆驴车,不紧不慢来到了荀家。
夕阳西下,荀家的大门,油漆斑驳,寒酸而败落。
荀舫在门前站定,手略微抬了抬,做出轰然倒塌的姿势。他嘴角上扬,露出冰冷的笑意,施施然走了进去。
第86章
“五叔,五叔来了!”
荀家如今也没了门房,荀大郎当了家。他正在正屋与三叔公焦头烂额商议对策。
听到大门外的动静,荀大郎出来看到荀舫,先是一惊,接着跟见鬼一样,欣喜若狂又不知所措大喊。
“五叔来了,快准备好酒好菜!三叔公,五叔来了!”
荀大郎大嚷大叫,三叔公连忙拄着拐杖走出屋,瞪大浑浊的眼睛看着大步流星而来的荀舫。不知为何,下意识揪住了裤腰。
绕过爬满青苔的影壁,荀舫直接穿过杂草丛生的庭院,踏上台阶,朝三叔公抬手客气一礼,抬脚进了正堂。